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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疏余拎着那碗鸡汤回到别墅时,天色已晚了。
汤在保温饭盒里还热着,她的心情却是截然相反的温度。她沉着脸,把饭盒丢在饭桌上,一眼都不想去看多看这个让自己丢尽了脸面的东西。
“回来了?”
是杨青青的声音从一边传来。
她身上正穿着轻柔的睡裙,清秀的面容上是浅浅的笑,刚刚听见动静后推开房门走出来。她这幅模样很有周疏余最初认识她时的那种清纯的味道,可惜杨青青的笑意不达眼底,打量她的眼神也不算好意。
“鸡汤吗?我到还不知道妳有这等手艺和心思了。”杨青青走进了,看见了周疏余放在桌子上的东西,打开后香味溢出来,她愣了一下调侃周疏余。
“这是给谁做的,怎么还原封不动给拿回来了?对方不收?”
周疏余被她提起了难堪的事情,咬牙,语气不善道:“给谁也不是给妳的。”
杨青青的笑容消失了,又冷哼:“自然了,我没那么自作多情。不过妳再讨厌我又怎么样呢?下个月可就是我们的婚礼了,父母可都是花了大心思筹备,妳现在难道还能反悔了?”
“我当然不反悔。”周疏余这段时间天天要和她吵,现在已经能很快调整好心态去面对,短暂的气愤后恢复得体的表情,很是疏离地朝杨青青笑,“这个婚我是一定要结的,至于我会和谁结……”
她故意停顿一下,看见杨青青的表情僵硬以后心情大好,继续道:
“谁说的我一定会和妳?”
放完话,她拿过桌子上敞开了的保温盒,倾斜着筒身就往地倒去。
滚烫的汤汁倾泻而下,把干净的地板污了个彻底,油腻的气味顿时也扩散开。
杨青青被飞溅的液体烫到腿,惊呼着退后一步,诧异的抬头去看周疏余:“妳疯了吗?”
周疏余见她的窘迫感到爽快,这么多天来压在心里的气平复了些许。
“应该是吧?”
她第一次知道发疯是一件这么爽的事情。
装这么久她也真的挺累的,要在众人面前装端庄优雅,要在陶秀英面前装知书达理,要舔着脸哄唐鸢开心,现在连杨青青都可以在她面前蹬鼻子上脸了?
周疏余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把空了的保温盒“哐啷”一声丢在地板上:
“青青妳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糟了,到时候我爸妈回来,看见妳干得这些好事恐怕很难舒心啊。好好打扫,擦干净些哦。”
说完她心情极好地笑着,一眼不分给杨青青,径直走过她,回房间锁上了门。
杨青青瞧着眼前的一地狼藉,浑身都被气的发抖。
手指蜷缩成拳。
眼中的愤恨都要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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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这些一共多少钱?”
一头张扬红发的女人站在便利店里,把一包泡面、一瓶可乐、几小袋零食一起堆在收银台前,向人问话。
那老板是个起来四五十岁的妇女,看过那些东西后,又瞧了瞧女人姣好的脸,一边把东西一一扫码,一边又有些担忧地说:
“小妹这么晚了妳才吃晚饭,就吃这些东西吗?对胃可不好啊?”
说完,她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
“而且这个点还熬夜不睡,容易爆痘。”
小姑娘不都在意这些?她说这个是希望能让红发女人重视起来。
但是女人只是把一双桃花眼轻轻弯起,朝她道了一句谢,不打算向对方解释自己已经吃过饭了,这些只是睡不着买来消遣的。
冰凉的晚风从便利店门外涌进来,撩起女人脸颊一边的几丝红发,也牵引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去——
漆黑的世界。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两点了,地上的灯一盏盏熄灭,天上的星隐约闪烁。
姚筝始终睡不着。
虽说她不是一个很挑剔的人,但是宾馆老旧的环境和难闻的气味还是让她不适。
……
更何况,她视线放远,便利店街对面的那间老宅——就是唐鸢此时身处的地方,屋子里面的灯都还没有熄灭。
那家伙也睡不着吗?
姚筝眼神晦暗一瞬,因为种种原因被扰得失了眠。
所以她才大晚上跑出来,想找点事情做。
结果越走越靠近唐鸢的屋子,也难得还在这儿找着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老板把她的东西用东西拿袋子装好:“一个23.5块,妳扫这边就可以。”
姚筝点头,掏出手机去翻付款码。
这时“叮铃铃”的手机铃声响起,姚筝的注意力下意识被吸引,视线看去,发现原来那是老板的电话。
她自觉不礼貌,偏开头,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刚刚模糊的一眼里,她仿佛看见了老板电话的那个联系人备注里,有一个“鸢”字。
是巧合吧?
但“鸢”这个字在名字里似乎没那么常见,而且此时某人就在几百米外的地方。
老板已经接起电话:
“夜用的卫生巾?有的。”
“可以可以,我找骑手给妳送过去,应该也就半个小时。”
老板拿着手机去货架上翻找东西。
“好久没有接着妳的电话……最近又搬回来住了吗……”
“这样……”
她把东西找到了,走回收银台前,才发现刚刚那个红发的女人还没有走。
姚筝提着塑料袋的手攥紧,心里已经有了预测。
她记得唐鸢经期的时间,就是最近。
她朝老板开口:
“是不是要送去对面的那个房子?”
“不用叫骑手了,我去送吧,我和那屋子的主人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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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鸢是被疼醒的。
她对自己的身体总是不大上心,醒了以后才发觉是月经来了。偏偏她这次来老宅来的突然,什么也没有准备。
很少有这么疼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的情绪起伏过大了。
她接了杯热水放手心捂着,裹着毯子缩在沙发上,闭着眼皱眉。但还是浑身都在冒冷汗。
终于熬到房门被敲响。
她扶着东西走过去,拧开把手。
打开门的一瞬间,她本来缓和了的眉头皱地更深。
“妳怎么回来了?”
站在门口的人是唐鸢完全没有设想过的。
姚筝那张叫她心烦许久的脸上,不像往常的生动,此时显露的表情淡到不可察——是一种不好意思和轻松交织,或许还有一丝心疼。
她语气却还是一贯放得轻松:
“放心不下我们小鸟,还是想回来看看。”
……
唐鸢膘了眼姚筝的背影,看着她把自己染血的睡衣拿出来,放进了洗手间。
耳尖就有点泛红。
她有点懊恼,本来想好自己要帮到对方的忙,结果她还是成了被照顾的一方……
其实她一开始不该放这人进来的,但是不得不说那个“我们”取悦到她了,还是没坚持到底。
不过这也是她妥协的极限。
姚筝后续找她搭话,她都一律无视,不开口。
毕竟原则不能乱。
帮人可以之后帮,但说出去的话不能收回。
直到一杯红糖水摆在她眼前。
姚筝说:“顺便买了点,喝了再睡。”
是的,姚筝听不仅带了卫生巾来,保险起见,还买了点红糖、捎了盒布洛芬。
唐鸢抿唇,还是接过,犹豫着开口说了句:
“谢谢。”
于是,姚筝烦闷半天的心情就这么轻易被抚平了。
她想:果然伤号还是要放在自己的眼前才安心,不然总让人心里要挂念着。
缓下来心情后她不自觉笑,弯下身要坐这唐鸢旁边。
但是——
唐鸢一个冷眼割向她,止住了她的动作:
“等下妳睡沙发,没问题吧?”
她是在提醒姚筝不要过界。
姚筝自然懂这话里的意思,她像个一下泄气的皮球,哦了一声,退了回去,在离唐鸢有几米远的位置坐下。
歪着头看唐鸢安静喝着红糖水,脸色被热气熏得微微红。
很像被亲迷糊时候的表情,有点呆,视线聚焦不了,却还凭着本能一个劲啃她的嘴唇。
姚筝看着看着就有些嗓子痒,她眼睛眯起,想靠近却要忍着坐在原处不动。
又觉得这是自己该的。
只好把视线偏向别处。
……
等唐鸢终于磨完了一杯糖水,她才扶对方去厕所刷了牙,又扶着唐鸢回了房间。
最后,收获了:“咯噔”一声轻响,房门被紧紧关上,碰了她一鼻子灰。
唐鸢说一不二,很是无情的将姚筝隔在门外,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虽然她说了唐鸢也绝对不会回答。
有点好笑、有点无奈。
姚筝想。
她倾身把额头靠在房门上,吐出一口气,转身离开时,还真轻声笑了——
人性本贱,这话说的果然没错。
唐鸢要她的时候她要推开对方。
现在不要了,她又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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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到来,唐鸢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
回“家”见奶奶。
这个家,大概算个家吧。
是她混出来一点名气以后,在城市里最繁华的地段买下的房子,是和老宅完全相反的景象,却也是老宅年轻时候的样子。
但她其实不常回来。她最常过夜的地方是办公室,偶尔会回老宅,最后才是这里。
没办法,谁都不想待在一个会一直受气的地方。
姚筝其实想跟来,但是唐鸢没有让,连送都不让送。
因为她知道老太太说话不好听。
就比如说现在:
“最近反了天了?妳是想要气死我好自己一个人为所欲为了吧,是不是早想我死了?”
陶秀英见唐鸢无动于衷,冷笑一声,换了个地方攻击她:
“还是妳真看上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