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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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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移至窗棱之上,漪澜殿前的浮光也跟着缓缓转了向。

与此同时,书阁之内,墨香正浓。

陆瑶低头端坐在书案之前,执笔抄录。窗外微风轻拂,吹动她耳畔细碎的鬓发。

她神色平静,指尖轻握笔杆,于纸面上稳稳落下一行又一行工整的楷字,一笔一划都透着一股清冷而端正的气息。

书阁角落,周掌事立于一位身形颀长的灰袍老人身侧,语气敬谨而压得极低:“刘老,您瞧……”

那老人发丝花白,额角眉梢透着几分历经沧桑的沉稳,眼眸却格外清亮有神,似藏着一段鲜少人知的过往。他手持一本泛黄的典籍,目光却落在陆瑶的背影上,久久不曾移开。

周掌事见老人未答,稍稍躬身又轻声道:“宫中抄录之事,本不敢劳烦刘老亲临”

“只是昨日整理旧卷时,先生无意间说了句这些年已少见如此端正清劲的笔迹,下官这才斗胆邀先生过目一二。”

老人闻言缓缓点头,声音低沉而醇厚:“是我亲自要来看看的。”

周掌事神色微微一肃,语气恭敬:“刘老一生清誉天下,宫内典籍十之七八皆经您之手整理校阅,凡被先生称赞过的书者,多半都成了各宫争相延揽的人才。”

“下官想着,这位陆姑娘出身寻常,却如此稳重端庄的手笔,确是难得一见,不敢贸然作主,方才邀先生一观。”

老人轻捋胡须,目光深邃,像是回忆起什么久远的往事,半晌,才轻声说道:“此字我倒真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了。”

周掌事一怔,神情愈发凝重了些:“先生博闻强记,能入您眼的字迹必定不凡,莫非……此女是何高人门下?”

老人未再出声,只眯起双眼,神色幽远,视线依旧未从陆瑶身上移开,声音沉缓中带着难测的意味:

“暂时莫声张,容我再看一看吧……”

周掌事闻言连忙点头:“刘老放心,定不泄露半分。”

老人缓步走到书阁更深处,停在一排排堆叠高耸的典籍前,半晌后抽出一本旧籍递与周掌事,声音沉稳而带了些深意:“你将这册交给那位陆姑娘,请她代为抄录。”

周掌事接过一看,不禁微微一惊:“这是……先生万不可如此!此女身份师承未知!这……怎么能!”

老人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你只管照办便是。”

周掌事不敢多言,连忙恭敬应下,缓步退开。

老人立于原地,目光重新落回陆瑶身上,眼底似有叹息,半晌才喃喃道:“若真是他教出来的弟子,这些难处……她该当不惧的吧……”

陆瑶此时正写到最后一页,笔锋一收,将写好的纸页仔细搁到一边风干,随后起身理好桌上的砚墨。

“陆姑娘。”周掌事轻声开口,语气温和却又透着几分郑重。

陆瑶闻声回头,目光平静如旧:“周掌事。”

周掌事微微颔首,轻轻扬了扬手中的旧册子:“有一本典籍,年久失修,其中几页字迹模糊,需要特别小心地重抄一遍。这卷书尤为珍贵,委实不好轻付他人手。”

他略一顿,声音又稍压低几分:“如今看姑娘字迹端正有力,想请姑娘帮忙重新抄录一遍,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陆瑶垂眸瞥了眼那卷典籍,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眼前的书卷封面虽旧,但墨迹依稀透着几分隐约的熟悉感,似曾相识,却又难以确定究竟见于何处。

她迟疑了片刻,终于轻轻颔首:“既是掌事所托,陆瑶自当尽力而为。”

周掌事神色舒缓下来,随即微微躬身,将书册郑重递与她,口中嘱托道:“还望姑娘仔细些,莫伤了纸页。这书册来历不同寻常,陆姑娘切记小心为好。”

陆瑶伸手接过书卷,心中更加生出一丝微妙的不安来,却不动声色,只低声道:“掌事放心,我会谨慎的。”

周掌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谨慎地叮嘱了一句:“今日便劳姑娘先细细阅过,明日起再动笔不迟。”

陆瑶轻轻点头应下,目送着周掌事离开,这才慢慢坐回书案前。

她抬手缓缓翻开书卷,那发黄的纸张散发出一股陈旧而清幽的墨香。第一页字迹一入眼帘,她指尖忽然微微一顿,神色也霎时僵住。

书卷虽然破损老旧,但字迹熟悉,每一个字似乎都与自己早年所学如出一辙。

她指尖微颤,眸中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波澜,却很快被她强行压下。

远处,老人隔着书架静静观望着陆瑶的反应,目光深沉而幽远。

他终于缓缓颔首,眼底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

“锐气暗藏……倒真有几分像她了。”

日头已微沉,书阁外的光线悄然暗下半寸。

她不动声色地起身,将案上纸笔收拾妥当,面上仍是那副清冷平和的神色,唯独袖中一只手,微微攥紧了指尖。

“周掌事。”她出声唤道,嗓音沉静如常。

周掌事忙自远处行来,见她神情如故,略带几分探意地问:“陆姑娘可觉得这书……太难了些?”

陆瑶摇头,语气温淡:“并不难,只是旧法排例,需细细辨认,回去再理便是。”

她说罢,朝他微一点头,神色恭谨从容,旋即取了那卷书册,小心收入怀中。

周掌事本还想多言,却终究咽下,只是目送着一袭白衣缓缓走远……

夜色渐深,静怡轩内烛火幽明。

陆瑶缓缓放下笔,将抄录完毕的典籍轻轻搁在案上,坐在窗前静静出神。

屋外风声细细,薄窗在风中微微轻颤。

帘门被轻声推开,清荷端着温水入内,见她立于窗前出神,不由放轻脚步柔声道:“姑娘这夜风凉,别惹了风寒。”

陆瑶转头,目光仍静,只微一点头:“方才抄得久了,眼涩些,站一站便好。”

清荷将温水放好,又从旁取来外披替她披上,动作极轻极稳:“您今日抄得比平日都久……都认真。”

“姑娘,那册书……可是您认识的字?”

陆瑶垂眸,没有立刻答。

她看着案几那已收起的匣子,指尖在衣袖中轻扣了一下。

良久,她才淡声回道:“见过,不太常见的排法,但我早些年临帖时,抄过几幅相似的。”

清荷一怔:“可是……我记得姑娘未曾言明师承。”

陆瑶轻声:“是无名小馆里抄的旧帖,先生行迹飘忽,也不收徒。我那时不过十来岁,抄得多些罢了。”

清荷听着,只觉这话虽无破绽,却也太过平实,像是话中有话,却又让人挑不出。

“姑娘今日看那册书时,神色与往常不同。”

陆瑶转眸望她,眼神仍旧澄澈:“是么?那你说我今日是欢喜了,还是不安了?”

清荷张了张口,竟一时语塞。

陆瑶却已经转过身,取过外袍,边走边道:“好了,不说了。明日还要进书阁,我要早些歇下。”

清荷连忙应声,动作利索地为她收拾妥当。

烛火灭下,夜色寂然。

……

几乎同一时刻,书阁深处,小斋静寂。刘老一袭灰袍坐在案前,手中那册泛黄的名录已翻至末页。

他用细毫在某一行名字下点了个红点,低声呢喃:“藏锋不露,回笔如影,锋意入骨……是她没错。”

他手指一点,翻出夹于书中的一张陈年笺纸,纸上残留几笔旧墨。

翌日清晨,书阁依旧沉静。

陆瑶仍旧最早来,照例坐在靠东窗的旧案前。她将昨日那卷已抄毕的书页整整齐齐捧好,覆上净纸,又取来新砚,新笔,安安静静地落座。

不多时,周掌事拎着一卷新书走近。

“陆姑娘。”他语气温和,面上带着昨日未有的慎重,“今日阁中又翻出一卷旧册,字迹晦涩,体例又杂。本也不好拿来劳烦姑娘,但旁人抄不得,便只得再请你费心一趟。”

陆瑶闻言抬眸,眸色淡静如水:“多抄一卷,自是分内之事。”

周掌事将那卷新书轻轻放下,又顿了一息,似有话未出口。

陆瑶察觉,目光微转:“掌事还有事?”

周掌事略一犹豫,终是低声道:“这卷,是刘老今晨亲自取出的。他看了姑娘之前对《三礼》的批注和注释,……特意吩咐道,若姑娘不嫌,可请入后斋一叙。”

陆瑶指尖顿了一下,未语。

片刻后,她轻轻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周掌事舒了口气,道:“姑娘随我来吧。”

……

书阁深处,一道沉旧木门悄然掩着。

陆瑶立于门前,抬手轻叩一下。

门内传出低沉一句:“进。”

她推门而入。

这间斋室极静,四壁皆陈旧书架,唯窗边一案,几上燃着清淡炉香。刘老坐在案后,手中仍执着昨日那页她所写的书稿,目光在纸上停留未动。

陆瑶行至室内,拢袖一礼:“陆瑶见过刘老。”

刘老未回礼,只缓缓放下那纸页,手指点了点案上字迹,声音低缓:“你这一笔回锋,取的是旧式书派中最难收势的笔路。”

“十年前,我曾在另一人字里见过。那人如今不在了。”

陆瑶垂眸静立,面无波澜,只道:“我不过是从旧帖中临过几幅。笔路学得不真,惭愧。”

刘老盯着她,缓缓开口:“笔下藏势,是防人;笔心不露,是避己。”

“你这手字,防得很紧。”

陆瑶微顿,语气依旧平稳:“字若太松,容易落在人眼里。”

刘老微微一笑:“可也太紧了。紧到我几乎认不出你来。”

陆瑶眉眼不动,唇角却像轻轻扬了一下:“那正是我所愿。”

刘老没有追问,只忽然道:“那位故人,年轻时也写过这样的字。”

“可惜她笔下,锋意太盛。到了后来,反教旁人记得了她的锋,却忘了她写的是书。”

陆瑶沉默了片刻,轻声开口:“所以我学得慢,不敢锋起。”

“字落纸上,要的是传文,不是传人。”

刘老听完,眼底多了一丝极淡的神色,像是欣慰,又像是惋惜。

他忽而推来一卷未封的书册,淡声道:“这卷没人愿抄,你若愿写,便来后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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