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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三等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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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伴随承天门上的报晓鼓一声响,琅琅晨钟鸣满长安,应和肃穆鼓音,暗青色的朝云疏朗,点点霞光投下,穿过淡薄雾气映着渐次苏醒的百余个里坊。

“你没睡好?”沈蕙被吵醒,躺在床上伸懒腰,扭得似麻花,望向眼底乌青的沈薇。

“嗯,我昨夜睡得不踏实。”沈薇收起帷幔,把挂着衫裙拿下来。

“你这还叫睡不踏实,我才是好不好。”沈蕙没好气,“明明有两张床榻,你非要挤过来,又总往我身上贴,吓得我都不敢翻身。”

“是我错了,姐姐你别动气。”沈薇忙和她认错。

沈蕙利落穿衣,开门接过小丫鬟打的水净面:“你辗转难眠,不会是后悔吧。”

“不不不,我只是有点......”沈薇找来绸带帮她绾发,“姐姐,王府里规矩森严,我们能平安待下去吗?”

“既来之则安之,你若害怕,现在就回田庄。”沈蕙一指门外。

沈薇摇头:“不回去,姐姐在哪里我在哪里。”

“那你纠结什么?”沈蕙沾湿巾帕往沈薇脸上擦几下,用碾碎的丁香薄荷药豆兑匀温水给她漱口,“走,吃饭去,青儿姐姐说今日早膳是冷淘,浇头有肥鸡笋丁和鸡汤菘菜。”

冷淘,一种凉拌面,长安最流行拿槐叶汁和面做的槐叶冷淘,面条色泽翠绿鲜亮,再配上各种各样的浇头,夏日吃十分解暑。

“你们来了,快坐吧。”院中的石桌边,青儿引她们坐下,“这里空出便是,给春桃留个位置。”

“春桃姐姐要来?”馋鬼沈蕙不客气,吸溜着拌了肥鸡笋丁的面条大快朵颐。

长安中多胡商,香料比其他地方价格稍贱,故而流行重味,浇头里的笋丁用醋、茱萸、胡椒和米酒泡过,下锅同肥鸡肉丁熬煮,后撒上勺蒜汁,辛辣咸香。

“春桃最爱一口放蒜汁的冷淘,可惜府里不准奴仆们吃这些。”青儿不重口腹之欲,选了清淡的鸡汤菘菜浇头,“往后你和阿薇入了王府,无论结识交好了什么人,明面上都莫要犯这项规矩。”

奴仆的饮食中忌一切味重和生冷的菜膳,以防他们口露恶臭或腹泻不止,耽误差事。

“是,妹妹省得。”沈蕙听见“明面上”三字,便知这不是死规矩,但仍乖乖应一声。

面吃下半碗后,春桃风风火火跑来。

“我来啦我来啦,青儿姐姐,我的那份冷淘呢?要肥鸡笋丁的浇头,加两勺胡麻油和一勺蒜汁,多捞些汤。”她想冷淘想得几乎夜不能寐。

“你这丫头,真把许娘子家当冷淘食肆了。”青儿笑骂她。

“青儿姐姐莫怪罪,我实在馋得很。”春桃扮可怜,“顿顿吃那温温热热的炖萝卜炖丝瓜,我都快成炖春桃了。”

青儿命小丫鬟给春桃盛冷淘,而自己只吃过小半碗就停了,含上杏子蜜饯压味道:“阿蕙你们作伴继续用饭吧,我去寻许娘子,过了晌午我出府来教你和阿薇府中规矩。”

“听闻王府礼数多,姐姐随意出府,没事吗?”待青儿彻底走后,沈蕙不动声色地贴近春桃,试探打听。

春桃好胃口,已开始吃第二碗面:“当然不能随意出来。我偷偷给看角门的婆子使过银子了,才能出府。”

“啊?”沈蕙没料到她会直白说出来。

“这没什么不可以讲的。”春桃语气低沉,宛如教唆实习生钻空子的职场老油条,“凡事皆有例外,比如王府和外面大街上相同,有宵禁。坊门闭上后,王府的各角门也快要关了,随后是各个管事开始点人,缺了谁,当即记过,记过两次,立刻发卖。可如果你及时送上银子,少记你一次就少记了。”

“白纸黑字,怎样少记?”沈薇挤到春桃右边,和沈蕙一左一右倚住她。

“正因是记在纸上,才方便呢。”春桃声音又低几分,“天干物燥,倘若‘不小心’使烛火烧了什么,无从查证,只得补抄。”

补抄中会发生何事,不言而喻。

沈蕙听着春桃口若悬河地传授小聪明,愈发安心。

陡然穿越成奴仆,她最怕触犯了丁点规矩便要被胡乱打死,而今看来,楚王府上下绝非铁板一块,人情世故中,不缺可运作之处。

她从前是孤儿,唯一留恋的只有总替她申请补贴的导员,真希望她的猝死不会耽误导员的工作。

至于往后,沈蕙仅仅想背靠姨母许娘子尝试抱抱赵庶妃的大腿,混吃当咸鱼,受智商和眼界限制,她才不认为自己手握剧情便可大杀特杀,还是乖乖躺平吧。

宁远居的小园中,许娘子靠在抱厦的榻边缝靴子。

三郎君已开始习武,每月要练十日的骑射,去马场时多会换上翻领胡服与六合靴,但皮靴底硬,许娘子怕他穿得不舒服,遂在里面缝上一层素罗软布。

榻边花窗半开,青儿打理着丝线,时不时望望满院蓊郁苍翠的紫竹歇眼睛。

“娘子猜猜我听阿蕙说了哪句话?”她理过一卷银线,开始裁帕子。

“哪句?”许娘子头也不抬。

青儿纳罕道:“阿薇怕生,睡得不好,阿蕙安慰妹妹,说‘既来之则安之’,之乎者也的,像是郎君女郎们才会学的东西。”

“这句出自《论语》,可用得不对,拿此话安慰人,显然只知字面意思而不解文中意。”许娘子这才稍停动作,微微回忆背过的典籍,“可阿蕙能记住,已属难得了。”

沈蕙哪里学过古文,随口一说而已,却忽略了在信息不流通的古代,作为个小丫鬟能认字都算稀罕。

“故而我才诧异。”青儿学过几日字,也只会写自己名字,甚是佩服沈蕙,“阿蕙曾哭诉过蒋氏命她抄书卖钱,想来是抄书时记住的了,过目不忘,好厉害。”

“她未必有你想得那般聪慧,但若聪慧些,多学一点本领,便多一条出路,总不好做一辈子小丫鬟,到了年纪再分出去嫁人,重蹈覆辙。”许娘子不禁想她那苦命的长姐,叹口气。

“怎会做一辈子小丫鬟。”青儿见四下无人,阖上窗,“宫中多次召众妃侍疾,大王监国又已将近半年,说不定快...有娘子在,阿蕙阿薇定能跟着离府。”

当今陛下明德帝素来疼爱长子豫王,自从豫王战死沙场后,便一蹶不振,又逢旧伤复发,缠绵病榻数月,无奈命嫡子楚王监国。

若楚王登基,将挑出一小部分奴仆带入宫,余下等人或脱去奴籍或分进皇庄。

许娘子却未想过让两个外甥女脱籍。

不做奴婢是好,可外甥女们到岁数后仍待字闺中,会遭到官府催促,而如果选择嫁人,无依无靠,真能有好归宿吗?

倒不如一齐入宫、考个女官,即便是做九品女史做到老,出宫时最差也能赚得几百两银子。

许娘子瞥了青儿一眼,示意她噤声:“切莫多言。”

“娘子说得是。”青儿又推开窗。

“先看看阿蕙阿薇能不能做好差事吧。”许娘子缝完皮靴,打开白瓷小盒抠出些玫瑰手膏抹在指腹上,“段婆子是个懂事的,把我姐姐的遗物还回来了,话也诚恳,让阿蕙跟着她堂妹是不错。你告诉阿蕙,以后去兽房。而阿薇头脑简单,到下人膳房干活,还饿不着。”

膳房多的是油水可捞,但好钻营的全奔着给主子做饭的地方去了,只供给奴仆一日三餐的下人膳房高不成低不就,无人争抢。

乞巧节后,各管事姑姑重填名册,沈蕙沈薇入府的差事终于定好。

沈薇听见小丫鬟传话后,惴惴不安,放下绣了一半的荷包,上面的蕙兰才成形,长叶舒展:“姐姐,你真被分去了兽房?”

“嗯,青儿姐姐告诉我,姨母说段婆子的堂妹确实是兽房段姑姑,是个不错的人,命我跟着她好好学。”沈蕙收拾小布包,动作利索。

她是乐天派,颇为随遇而安。

做大学生也好,当兽房的三等婢女也罢,总要活下去,既然要活着,不如快快乐乐地活一天是一天。

“可我要去下人膳房。”沈薇拽住沈蕙的袖子,“我会想姐姐的。”

“下人膳房和兽房之间只隔了一个花房,离得那样近。”沈蕙不以为意。

“长这么大,我俩从未分开过。”沈薇胆小,一想到无法再终日见到姐姐,吓得红了眼眶。

“想我就来找我。”沈蕙满脑袋是吃,“而且春桃姐姐说,偷偷贿赂膳房厨娘能买东西吃,比去食肆便宜,我肯定常去看你。”

崇仁坊中除却楚王府,另有吴国公府和湖阳长公主出资修建的尼寺,其余宅院的主人亦不缺官宦人家,坊中的食肆酒肆价贵,而东西市又只有中午才开市,嘴馋了,倒不如去下人膳房开小灶。

沈蕙见沈薇还神情戚戚,拿手指点她的额头:“你十一岁了,学着长大吧。阿娘留下的银钗段婆子给送回来了,分你一支,留作纪念。那两件罗衫被蒋氏穿过,我和姨母嫌弃得很,给卖掉了。姨母先给我们每人二百文,余下的两千文由她保管,你拿好。”

沈薇吸鼻子,忍住哭音,下定决心该脱离姐姐的照拂,努力独当一面:“姐姐你放心,我会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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