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垂在一边的一只手不自觉的蜷缩了下,他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对看见罗容与提着灯的反应也太过自然了,更是证明了他本来就知道那灯就是罗容与。
他看着罗容与,这才反应过来那个时候,罗容与也是看见了自己的。
长离有苦想言不知怎么言,他已经下定决心三次不要这灯了,但罗容与却一直在替自己揪着这件事,但肖鹤羽好像又真的没什么时间去拿他的灯。
现在这个“和事佬”,需得他来当。
长离飞快想了想应对之策,道:“确实如此,罗公子的灯与我是一起买的,他手提的应是他自己的灯,”他先应了罗荣与的疑问,说罢看向肖鹤羽又继续道,“不过在下觉得,肖公子应当也不是拿灯之人,想必是另有其人,我方才之意也只是觉这灯应与你有缘,便拿去吧,当我送肖公子见面之礼。”
肖鹤羽:“……”
罗容与挑了挑眉,“啧”了一声:“是啊是啊,你看,鹤羽哥哥,我拿着的灯是我自己的……那既然如此,哥哥便收下灯吧。”
“这……那就多谢阿离公子,是我误会阿与。”说完,肖鹤羽提起吃酒之事,询问长离,转头又对罗容与也颜笑有加,似乎刚刚罗容与并未找自己麻烦一样。
温声道:“阿与也要一道去吗?”
罗容与暗道,哟,这会儿不是“要不一起去了”,还问起来了。
“那也好,相逢即是缘,鹤羽哥哥如此盛邀,阿与肯定是要赏脸的。”
肖鹤羽一瞬间表情淡了下去,长离没注意到,罗容与却看见了,但也默不作声装瞎子,他估摸着肖鹤羽已经骂他宗族十八代了。
不过他该。
*
肖鹤羽是这醉生楼的头牌,与醉生楼的老板关系看起来也不错,那老板也是个二十五六的窈窕淑女,看见三人坐在楼上雅座,摇着纤细的腰肢便过来了。
“月姐姐。”
“月姐姐好。”
肖鹤羽和罗容与一前一后的和那女老板问好。
“这位是……”
“在下长离,幸会月姑娘。”
那老板娘生的艳丽,眼角下一颗痣,头戴点缀凤凰步摇簪,身穿翠玉缕金芙蓉衣,云锦金凤烟罗裙,步步生花,刚走近一阵幽香就传进长离鼻内,但却并不是刚刚梳妆间的脂粉味,倒像是什么花香。
“长离?”老板似乎有点惊,瞥了一眼罗容与,而罗容与就跟无事人一样在吃花生。
长离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嗯,在下便是长离,月姑娘……”
老板笑了一声:“啊,没事儿,我是觉得,这名字,还挺好听。”
长离莞尔一笑:“姑娘谬赞,小名,不足挂齿。”
“柳昭月,幸会。”
柳昭月端来一壶酒放在桌上,罗容与本来懒懒散散扇着扇子一手托腮胳膊肘支在桌子上,一见那玲珑剔透的玉壶,吸了吸鼻子就端坐了起来:“醉玉白,月姐姐大方,竟然拿出自己亲自酿的酒。”
柳昭月轻笑:“你和鹤羽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自要好好招待,你们好好聊。”
“嗯~月姐姐错了,这位长离公子,可是鹤羽哥哥的贵人,今日哥哥唱曲儿,公子可是赏了50两银子。”话是对的,可长离不知为何听出了一些……阴阳怪气。
罗容与又道:“我呢,只是个蹭饭的,我知月姐姐人美心善,看见鹤羽哥哥招待贵人,肯定要上这‘醉玉白’,哪能不来,更何况,我瞧长离公子貌美的很,心里欢喜,也想结交。”
罗容与坦然说出这一番话,长离却红了耳根,落在了其余两人眼里,肖鹤羽只是维持着淡笑品着茶,柳昭月宠溺的拍了拍罗容与的头,道:“行了,你就别贫了,哪天你要是招待贵人,我也给你端来。”
罗容与将扇子收起虚空一点:“诶,我可不似鹤羽哥哥那般大方,次次都请贵人公子姑娘们吃酒赏佳肴,我钱袋空空,小气的很。”
柳昭月站起身,嗤笑道:“你要是像鹤羽一样勤快,你也有钱,我不打扰你们了,走了。”
“嗯,多谢月姐姐了。”肖鹤羽道。
柳昭月走了,刚好外面传来一阵小孩的嬉闹声,随之响起一阵拨浪鼓的声音,同时,长离又感觉到红线亮了。
肖鹤羽给长离倒了一杯酒:“公子尝尝,这是月姐姐自己酿的酒,酣甜清香。”
“多谢。”长离端起酒杯小饮了一口,确实不错,口感醇厚又不失清爽,入口甘甜,还有淡淡花香,酒香萦绕口中,长离蓦然觉着,这花香似乎与刚刚柳昭月身上的香味相似。
长离饮完一杯,点头道:“确是好酒。”
言罢,他放下酒杯,斟酌了良久问道:“肖公子……是不是很喜欢小物件之类的……”
“嗯?”肖鹤羽一开始没听懂,继而反应过来,自以为是长离又在质问纸灯之事,端起的酒杯又放了下来,“公子这是何意?!那灯……”
“诶呀,公子又没说灯,鹤羽哥哥且听完再急眼。”罗容与又硬把酒杯塞了回去。
长离看了一眼罗容与,眼里有些感激,他继续道:“纸灯之事已过去,不过一场误会,我问的小什物是类似于……”长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抿了抿说,“拨浪鼓,纸老虎这样的物件。”
“啊?”肖鹤羽瞪大了眼睛,“这些东西都是一些稚子之物,我怎会喜欢。”肖鹤羽说完,脸竟然有些红。
“不用的,长离公子不必赠我他物……”
长离面上尴尬,他竟然以为自己要送东西,但这样一看,给他送贡品的应当也就不是肖鹤羽。
“我喜欢啊。”罗容与突然道,“虽然二十有余,但我心依旧是稚子,拨浪鼓多好玩,长离公子也喜欢吗?”
闻言,肖鹤羽才感觉到羞赧,自己怎么就自作多情了。
罗容与这一句话不仅替长离解了围,也替他岔开了话题。
长离如实的淡淡道:“不喜欢。”
“啊……”罗容与哑然,长离看了他一眼,竟是在那一直都生机昂然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黯淡。
但也只是须臾。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罗容与似乎是在找补,一直叨叨叨说个不停。
但长离的思绪一直停在亮着的红线,那红线既能引他到醉生楼来,为何不能直接告诉他是谁。
难道不是肖鹤羽,是罗容与?
他甚至都以为是这红线出问题了,改日回天宫要向柴道煌问个清楚,时灵时不灵。
三人饮了一壶醉玉白,罗容与本来喝之前就喝了一些,现在整个脸都红了,醉醺醺的,七歪八扭,肖鹤羽也喝的不少,但他喝了酒后也坐的端正,只是手支着额头。
长离酒喝进去便直接化进灵脉里运转,再加上他今日心口闷疼的厉害,和他刚历劫醒来时的感觉无差,便也没多喝。
外面天已经黑了,长离正看着醉着的两人不知如何是好,正好扭头便和上楼的柳昭月对上了视线,他就跟看见了救星。
“又喝得不省人事。”柳昭月拍了拍肖鹤羽:“鹤羽,醒醒。”
肖鹤羽微微眯了眯眼睛:“嗯……月姐……”
“走,起来了,回房睡觉。”
“嗯……”肖鹤羽听话的很,被柳昭月扶起来便自己慢悠悠的回房去了。
但罗容与就不一样了,柳昭月面露难色,长离见状,善解道:“罗公子的房间在哪里,我将他送回去便是。”
柳昭月喜露于色:“那就多谢长离公子了,不过……阿与不住在这里,他的住处比较远……”
“无碍。”
柳昭月便告诉了他罗容与的房间。
长离正准备架着罗容与走,又被柳昭月叫住了:“阿与年纪小,要是他做出什么冒犯公子的事,还望公子体谅。”
“那是自……”
“我很乖的!月姐姐别胡说。”长离还没说完就被旁边喝醉的人打断了。
长离转头看过去,看见罗容与好看的侧脸,一瞬间晃了神,他莫名觉得这张脸好熟悉,罗容与虽然喝醉了,却是敏感的很:“公子这般看着我作甚?”
长离如实道“我总觉得,我在哪儿见过你。”
罗容与手捏着折扇,挥了挥轻笑道:“是吗,那你看,我像不像你上辈子欠了情债的情郎?”
*
罗容与住在戏楼后面巷子里的一个小院里,正值九月,院内落叶一地,像满地黄金,灼灼其华。
长离推开屋门,扑面就是桂花香,甚是沁人心脾。
刚刚走的时候柳昭月说的那一席话长离还以为罗容与当真酒品不好,但现在却是稳稳当当被自己架着走了一路,现在回了家,也是安安静静的。
长离把人轻手轻脚放在床上,轻声道:“确实挺乖的。”
“嗯……”罗容与躺在床上哼唧。
长离看他脸红扑扑的,烛火下长睫落下一片阴影,这样长的睫毛,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人醉的好像有些难受,扒拉着自己的衣领,长离环顾四周,看见毛巾和盆,过去抬手一指,盆内便出现半盆凉水。
他摘下毛巾浸湿,过去覆在了罗容与的额头上,小时候他偷喝了柴道煌的酒,张奎就是这样给他降温的。
额头上盖了会儿,长离拿了下来又放在了一边脖颈上。
罗容与缩了下脖子,但下一秒又感觉舒服了,便没再动。
这人睁开了眼睛,覆着水汽,湿漉漉的,染上了烛火,透着光亮,迷蒙的看着长离。
“你醒了?”
“长离……”
“嗯。”
“……公子。”
罗容与又闭上了眼睛,长离又坐了会儿,见这人没动静了,起身便欲要走,人却又开始哼唧了,又扒拉着自己的衣服。
罗容与生得白,能与最上乘的羊脂白玉媲美,富有光泽,长离看着那光滑的脖颈,莫名想到了清晨的露珠,顺着花瓣落下,透着花香,沁人。
他有点……
想摸……
热气在体内升腾,呼吸越来越凌乱,心跳也越来越快,为什么他也跟着热了起来,难道也是酒上头了。
慢慢的,周遭景象就像扭曲一样,宛若水波纹一样散开又结合,眼前逐渐模糊一片,只留一片雪白的脖颈,榻上之人他看不清楚,皮肤也很白,像罗容与一样白,身材也很修长,像罗容与一样修长,也和罗容与一样,穿着一身通红,只不过不沾一点白。
“陛下……”
“陛下?”
长离大脑混沌,耳边传来悠长的声音,陛下?叫我吗?
“陛下……”
“……嗯。”长离不由自主的应了一声。
“你……”榻上之人把语调拉长,“要摸摸我吗……”
长离猛然一惊,眼睛蓦地睁大,回过神来,低头一看,自己修长的手指竟然在罗容与的脖颈上。
长离吓了一跳,怎么回事,这手怎么不听话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刚是谁在叫他?!
长离慌忙失措的站起来,搭在罗容与脖颈上的毛巾都忘了拿,正要转身离去,长袖却被人拉住。
长离:“!”
他失了神,被人一把拉了回去,整个人覆在罗容与的身上,仓促之间只来得及双手撑着枕头。
“你……”
罗容与半眯着眼睛,迷离的看着长离,里面有欲,有火。
继而,他双手抬起搂在长离的脖子上,把人按下来,贴着鼻子道:“公子,是喜欢美人,还是喜欢……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