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巍然站在高台上,所有鬼差一时间都不敢上前。
僵持不下之时,身后突然传来折扇轻展开的声音,鬼差又转头向后看去——
罗容与抬起眼眸,分明是惊为天人的模样,此时那双桃花眼里尽是寒霜,他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众人,廉贞召出玉衡剑站在一旁,端的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钟馗把所有焦点转移在了罗容与身上:“你来了。”
罗容与丝毫不畏惧:“对啊,我来了,大人不就是要找我吗?”
钟馗厉声道:“鬼差听令!”
“拿下他!”
一时间罚恶司里血雨腥云里,打杀声连天,在所有鬼差冲向罗容与之时,金光乍现,罗容与面前出现和长离一样的火羽庇护在他面前,廉贞的玉衡剑挡在前面,两人释放出的灵力将所有鬼差都冲了回去。
两人右脚点地,同时向前空翻出去,罗容与刚落地就有鬼差冲向他,他向后弯腰,鬼差扑空,再起身时折扇击在了另一鬼差侧腰。
又有一鬼差要偷袭后背,廉贞横冲过来,玉衡剑穿过鬼差身体化为黑烟消散:“罗哥哥,小心。”
“嗯,你也是。”
另一边和魏征对招的钟馗见罗容与冲破所有的鬼差直直的扑向自己而来,直接使劲招打开了魏征,眼看罗容与朝自己正面扑来,他正要迎接,结果对方却直接从他头上越了过去。
钟馗转头,看着捏着扇子闻风不动的罗容与冷笑了一声:“不过一介凡人,你以为你能斗得过我?”
“斗不斗得过试试才知道。”话音落下,罗容与用比钟馗还快的速度冲了出去,钟馗抬手夹住了罗容与的胳膊,但对方丝毫不怯场,一只手腕被卡住,但腿却没有。
罗容与脚下使力,在钟馗面色惊变的同时原地向上转了一圈踢在了钟馗的胸膛上。
钟馗不堪这一招,向后退了几步,堪堪站稳。
罗容与扯着嘴角一笑:“钟大人也不过如此。”
钟馗面上已经不是一开始那般波澜不惊,眯着眼睛盯着罗容与:“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大人不知吗?”
“他不过是一介凡人……”
“我本来就是一介凡人,所以不知大人为何要赶尽杀绝呢?”
钟馗收起自己的鬼刀,沉声道:“那你应该问问那位孟大人了。”
两人转头,越过无数鬼差,孟婉君和柴道煌两人联手打开了一圈的鬼差,长离也跃了过来,挡在了罗容与的面前。
“长离上神,别来无恙。”
长离冷着脸不语。
魏征还在与钟馗的手下搏斗,对着这边喊道:“钟馗,你行事三思,六界一千年以来都相安无事,不要因为你而破坏制衡,到时候生灵涂炭你能承担的起那万千冤魂吗?”
“我乃罚恶司判官,我主管行恶之人,我何错之有!”大堂内的喊杀声逐渐弱了下来,“孟大人乃地府轮回司执事,掌管着凡人往忆之职,却随意私通凡人,开启极境,予他前世记忆,难道这不是扰乱六界秩序!”
孟婉君上前一步:“钟馗,六界盟约里很清楚,凡是……”她顿了顿继续道,“凡是天庭神官皆不归我轮回司管控,必要归还其所有记忆,助其渡劫成功。”
罗容与脚下不稳,心口一紧,刚刚孟婆说的……是他?!
长离也没想到,转头看向罗容与,罗容与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道。
钟馗显然知道此事,但却并不屑:“天庭神官又如此,神族上千年来打压六界,我鬼界不允许见日,人间几百年轮转下来,却是口口相传我鬼族不能见日光,我们是不能吗?!”
此言一出,连魏征也无话说了。
钟馗继续朗声道:“我鬼界千年来的名声毁于一旦,凡人生前死后都在唾弃鬼族,却信仰神族,六界根本没有平衡!只有神族鳌头独占,落得个六界好名声!”
“而孟大人,谁人不知你与他……”钟馗眼神落在柴道煌身上,“有过染,你助纣为虐,早已与我地府不容!”
柴道煌心口一紧,也上前道:“不必拿过去之事质喙……”
“既然钟大人觉得六界盟约不合理,那便与我一道上天宫,我会与天尊禀明重修六界和约。”长离道。
“长离……”柴道煌想要阻止已是无用。
“长离上神此言当真?”
长离道:“我作为凤凰始祖言出必行,不过眼下还有要事未完成,不如就由钟大人定一日,我们天宫会面。”
“那就说定了。”
*
孟婆和魏征带着四人行至忘河畔,这也是罗容与第一次与孟婆真正见面。
魏征向四人行礼,四人回礼。
“上神来我地府,是我地府迎客不周。”
柴道煌摆手:“魏大人生熟了。”
魏征叹了一口气:“不瞒各位上神所言,地府十殿阎罗早已分裂,钟馗所听从的九殿下,早已生出了龃龉之心,却没想会酿成如今的状况。”
六界安然无事上千年,神族屹立最顶端,所有神人不闻不问,自以为这是道法自然,却不曾想这也竟然是有人心中的污垢与不满。
孟婉君一直站在刻着“忘河畔”的石旁不说话,直到柴道煌敢移动目光,其他四人也停下了言语。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罗容与咳嗽了几声,长离蓦然转身拍了拍人的后背,魏征也是个心细的,当即便说道:“若几位上神不急,也可到我赏善司一叙,即以明了,本官也还有要事与长离上神禀明。”
三人应允,河畔只剩下两位身穿红袍的冥神和喜神。
“好久不见。”
孟婉君应了一声。
“你擅自下地府,怕是要受罚了。”
柴道煌打哈哈,不在意道:“受罚又如何,我受的罚也不在这一点了。”
“是我的错……”
“倘若我今天没有来,你真的要跳下碎魂台吗?”
孟婉君转身,坦然的看着柴道煌:“对。”
相比于她,柴道煌却显得胆小如鼠,他竟然不敢抬头,只是一个字,他想想就心里难受的厉害,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你是该报复我。”
“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总会说起‘报复’这个词,这是命,现在,你还清了。”
柴道煌眼眶湿了,转身时眼眶通红,对上了同样眼眶湿润的孟婉君:“婉君,我后悔了……”
“……”
“其实我经常就在想,倘若我不是什么喜神,你也不是什么冥神,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和长离一样,能有机会和你再续前缘。”
无论过了多长时间,孟婉君还是最见不得柴道煌哭,柴道煌一样,此刻的他们好像是都很怕心念之人看到自己的眼泪,孟婉君上前一步搂住了柴道煌的腰,泪水沾在了对方的衣襟上,她的后脖颈也一片湿……
*
白雪宫的雪常年不化,柴道煌爱玩雪,就爱在白雪宫门前踩雪,尤其是在长离从火炉里出来后,他就更爱来了,经常会来提起鸟腿把鸟儿整个埋进雪里,他知道这是只鸟是直火鸟,最畏寒,他玩的高兴。
张奎日日早上下到人间,晚间到天枢阁呈报人间岁事后便会归来。
柴道煌年纪尚小,总是贪玩的很,看张奎晚上守着自己的火炉睡得香,生出了溜出了天宫的心思,他不知张奎为何总是日日下人间,这人间,当真这么好玩。
我也要去。
张奎总是穿着一身和乞丐一样的衣服,布料一条又一条的盖在一起,柴道煌翻了好半天才翻到那块通行令牌。
“拿到了!”小喜神喜不自胜,张奎却突然一个转身,把他吓了一跳,差点打出嗝来,见人没动静了,立马猫着腰出去了。
柴道煌机灵,快到隐藏在六重天云间的通行关时,躲在一边摇身一变变成了张奎的模样,通行关是神官去往人间的必经之路,只有手握令牌之人才能瞧得见这藏在云间的一隅。
通行关的小仙本来都在打着瞌睡,蓦然来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拿出了登记簿,看清楚来人后疑问道:“奎爷?您今日不是已经下去过了吗?”
柴道煌愣了愣,清了清嗓子道:“啊,我今日视察人间,人间安然无恙,就是刚刚睡下了,突然想起来,好像有一个地方有妖气,我害怕会生出不测,左思右想睡不着,我想着我还是下去再看看吧。”
小仙信了,让他在登记簿上写下名字,柴道煌差点一连笔写成自己的名字,赶忙拐了个弯救回了字。
此时的人间,刚过岁末,正直元月,马上要过十五,处处都张灯结彩。
柴道煌被这些奇形怪状的花灯吸引,路过的小孩一人举着一个糖人,他没见过这个东西,左右环顾看见做糖人的师傅,却见来买糖人的那些凡人都要交换出自己的东西,不仅是这一个摊,其他也亦是如此。
这是什么……
不懂就问,柴道煌过去了糖人摊位前,小贩敦厚笑着问他要哪个,柴道煌扭扭捏捏的问道:“那个我想问一下,我如果想拿这个,我该给你什么啊……”
小贩看他,试探的说道:“自然是……铜钱啊。”
“铜钱?”
小贩满脸懵,柴道煌又道:“那我想问一下,这个铜钱,我可以从哪拿到啊?”
小贩脸抽了一下:“公子倘若身上没钱的话,可以去当铺。”言罢还好心的给不知道什么是钱的傻子指了指当铺的位置,“当一些东西便行。”
柴道煌慢腾腾的点了点头,顺着小贩指的东西去了当铺,嘴里还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那小贩不可置信的摇头:“这是小时候发过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