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跟石钰来到晒坪,那些说过苏羽闲话的人按照林枭的要求跟苏羽道了歉。
其实苏羽很不喜欢这种自己成为焦点的场合,他在人群中一直都是站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人,如果被所有人注视,他会感到焦躁不安。
但今天不一样,仿佛林枭在这里,就给了他无限的底气、勇气,他想做什么就做了,不用担惊受怕。
到袁柳月的时候,他站在林枭面前,一副不甘不愿,很没诚意样子:“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苏羽不理解,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跟别人闲聊,刚好被王婶听到而已。”袁柳月自觉跟苏羽没什么好说的。
他羡慕、他嫉妒、他恨,但苏羽这个去到那都有人护着的人怎么会理解,以前是陈维,现在是林枭,他就是不明白,苏羽有什么好的,以前那么丑都有人帮他。
刚才王婶说看到了一个年轻夫郎的背影,村里年轻夫郎就那么十几个,早晚会查到他头上,不得已他只好站出来承认是自己,就说跟人闲聊,不是故意的。
许是恐惧不安久了,等真的事到临头,悬着的心落到实地,反而有股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咬死就是闲聊的话,谁又能拿他怎么样,再说他说的也是事实,没有胡编乱造,他就是看到苏羽提菜经过王大婶家园子。
“你明知道我从石钰家出来就提了菜的,那时还没到王大婶家的园子。”当时他还提着菜跟他说话。
袁柳月一副理直气壮你能奈我何的样子:“我当时就是这样说的,但王婶可能没听到前面的话,只听了一半就误会了。”
言外之意,不关我的事。
苏羽虽觉得他不说实话,但他不善于跟人争辩。
倒是林枭在旁边闲闲的说了一句:“十一月四日,我看到你跟一个汉子一块儿上山,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天你家汉子是去城里做工了吧,你跟的是谁?”
林枭话音未落,袁柳月脸色大变,但他很快又镇定下来:“我上山时确实有个汉子走在我前面,但我跟他不是一起的,只是一前一后而已。”
苏羽脑里闪过那天在山上看到的两个人不穿衣服抱在一起的一幕,难道那个人真是袁柳月,他也太大胆了吧。
其实林枭没看到什么,他只不过是诈袁柳月而已:“王婶说听到两个人的声音,那个跟你说话的人是谁?”
袁柳月眼神闪了闪,闭口不言。
林枭:“怎么?不敢说?”
袁柳月找了个理由:“说了好让你去报复吗?他没说过苏羽闲话,我也不是两面三刀的人。”
村民们听了他的话,觉得袁柳月也没那么坏,反而他还很讲义气,面对林枭的凶脸,还能顶住压力没供出同伴,纷纷对林枭说:“他都承认是自己说的,也道歉了,况且也确实只是一句闲话,没有说他偷,就不要再得理不饶人了吧。”
说这些话的还是那些在背后说苏羽闲话的人,他们对林枭今天的咄咄逼人其实是有很大意见的,只是之前他们没理所以不敢说罢了。
林枭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这群人一眼,慢条斯理道:“如果只是这样,当然没问题,但,如果王婶家的菜就他或者他的同伙偷的,那就不是一个意思。大家可别忘了,那个偷菜的贼还没找到。”
如果真是他偷的,那他就是有心陷害,他的心思是坏的,自然和随口说一句让人误会的闲话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袁柳月的夫君林楠站了出来,他今天去县里找不到活,中午就回来吃饭,打算在家休一天:“林枭,你别太过分。”
听到这里,再想到前几天家里吃的水嫩的白菜,明显不是自家园子种的,林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菜,就是袁柳月偷的,但他不能让林枭继续问下去,倒不是为了维护袁柳月,而是因为这事关他作为一个汉子的尊严。
一年多前,那时他跟袁柳月成亲不久,他去码头做工时,船上的货物堆不稳,倒下来压在他的命根子上,从此他便再也不能行夫夫之事。
从那以后,他们夫夫关系一度恶化,袁柳月嫁来他家两年一直没有身孕,早就被村里人说闲话了,每次被他听到,他都要来跟自己大闹一番。
但闹归闹,他还算知道夫夫一体,没有把自己不能人道的事捅出去。
袁柳月跟谁上的山,是不是汉子,他回家会自己问,而不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抖出来,万一是真的,袁柳月破罐破摔把他的隐秘抖出来,他以后在这个村子也没法抬头做人。
以他对袁柳月的了解,他完全做得出这样的事,所以他才站出来阻止林枭在问下去。
林枭淡淡地道:“没想到你连自己夫郎偷人都不在乎,还算个汉子吗?”
这句话刺-激了林楠,本来他就因这事自卑和忍耐,更何况,他对林枭有恨。
林枭还没成亲之前,袁柳月去引诱过他,被自己看到了,虽然最后林枭什么都没做,但林楠就是恨。
恨袁柳月,更恨林枭。他长的一副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明明满脸凶相,却还有哥儿为他趋之若鹜,娶的夫郎还那么漂亮。
林楠恨得口不择言道:“你有空来关心别人夫夫,不如多关心关心你夫郎,长得一副欠襙的模样,恐怕背后不知道给你带了多少顶绿帽。”
他就是想给林枭添点堵,恶心恶心他,要是能引发他们夫夫不和就更好了。
林枭向来跟讲理的人讲道理,跟不讲理的人动拳头,林楠这话明显就是恼羞成怒不讲理,林枭便二话不说一拳头朝他脸上打去,林楠瞬间摔倒在地,两颗牙齿从张开的嘴里飞了出来,满口鲜血。
离得近的人都惊呼了一声,反应过来的长辈,不敢去拉林枭,只好挡在林楠面前:“林枭,有话好好说。”
站在林枭旁边的苏羽也吓了一跳,但他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
林枭用看死物一样的凶狠眼神越过众人头顶望向躺在地下的林楠:“这话再让我听到一次,就不是掉两颗牙齿那么简单。”
一向自诩老好人的石钰的婆婆,走过来拉住苏羽的手:“好孩子,快去劝劝你夫君,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打人是不对的。”
苏羽不愿去劝,林枭是为了他才这样的,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不可能站在林枭的对立面。
他虽也觉得打架不好,但谁是真正为他好,他分得清清楚楚。
刚才林楠那样说他时,他又气又恐,怎么会有人用这么恶毒的话来说一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惊恐之外,他又想,算了,他什么也不能做,甚至不敢去为自己争辩,只要忍忍就过去了。
但林枭用行动告诉他,对付这种人不用忍。不可否认,林枭挥出那一拳时,他内心虽然怕,但心里隐秘的角落生出更多的是愉悦,有人为他出头,有人不忍他受委屈,他也是个有人护着的人了。
所以石钰婆婆来拉他时,他只好装作害怕还没回过神来,继续捂着嘴不说话的样子,眼神闪烁,到处乱扫。
突然,苏羽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长相一般,就是恨普通的庄稼汉的样子,苏羽看到他时,他也正朝苏羽看过来。
不知道为何,苏羽心里莫名产生了一股极度的恐惧,比第一次见林枭那张脸还要感到害怕的恐惧。
苏羽低下头不敢看他,但他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他抓住身旁林枭垂在身侧的手臂:“枭…枭…哥…走。”
恐惧让他久违的结巴又冒了出来。
苏羽一抓上林枭的手臂,林枭就发觉他的异样,手颤抖得不像话:“你怎么了?”
苏羽只是摇头,紧紧的抓着林枭的手臂,只说了一个字:“走。”
林枭便以为他是看不了这样血腥的画面,今天的事也算处理得差不多了,他跟村长说了一声,就带着苏羽离开。
谁都不敢提要他赔药费的事,毕竟是林楠嘴贱在先。
林楠自己也不敢提,他很怕自己的隐秘被扒出来,巴不得林枭这个瘟神早点走才好。
林枭牵着苏羽回去,一路上他的手抖得都停不下来:“你到底怎么了?”
苏羽想到刚才那个人的脸,把林枭的手抓得更紧,指甲几乎都要陷进林枭的肉里:“枭…枭…哥,我…怕。”
林枭:“怕什么?怕我?”
苏羽想说不是,但他发现自己突然发不出声音。
只能着急的晃着林枭的手,林枭才侧头朝他看过来。
刚才他一直以为苏羽是怕他,怕他那股说动手就动手的狠劲,他一直不敢看苏羽,但苏羽又一直紧握着他的手,好像又不是那回事。
而这一看,发现苏羽一直在动嘴,从嘴型看像“不是”的意思,但没有发出声音。
林枭紧张道:“我带你去看大夫。”
苏羽拼命摇头,表示不去。
林枭:“乖,听话,你这样我不放心。”
苏羽摇头,他只是太害怕了才会这样,过两天就好了。
林枭突然想起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小时候他也有过一次这样的情况,当时他明明睡着了,嘴里却喊着:“枭哥,我怕。”
醒来后他也是突然失声,当时他娘也没带他去看大夫,只说过两天就好了。
从那之后,林枭一直以为苏羽怕他,之后再不敢出现在苏羽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