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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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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约定好的时间,程巴黎拎着果篮和补品,准备去趟市医院。

在来的路上,经过花店,她选了束马蹄莲,因为一眼看过去,纯白净透的花束最和吴奶奶的气质相称。

印象里,吴奶奶快80岁的高龄却一点不显老态,每天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的干净利落,举手投足间透着股优雅的腔调。如今回想起来,吴奶奶年轻时也合该是个碧玉闺秀。

马蹄莲搭配小菊,程巴黎特别喜欢其中隐含的花语——朝朝暮暮。

住院部大楼永远不乏行色匆匆,疾步间程巴黎无往窗外一瞥,脚步为此停了下来,她驻足在窗前,这里可以清楚望到发热门诊,上次去那里还是4个月前,也是她第一次偶遇祝星繁。

程巴黎细腻的唇线,无意识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乘电梯来到神内楼区,找到病房,门虚掩着,程巴黎透过狭长的玻璃向内张望,上午的阳光歪斜投进屋内,将靠窗的病床切割成整齐的明暗。

程巴黎站在门外看了会,室内有两张病床,其中一张是空的。躺在溶溶阳光下的想必就是吴奶奶,但她的脸被一堵瘦弱的人墙遮蔽了——有着同样一头银发的老太太正坐在床边,轻声细语读着手上摊开的书。

仔细听,读得好像是本小说,还是第一人称的。

程巴黎轻轻叩响病房的门。

细语戛然一滞,老太太转过头,脸上的老花镜向下滑动半寸,后面的眼睛先是打量了程巴黎片刻,随后摘下眼镜,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笑着招手:“来来来,快进来,你就是……”

“程巴黎。”她应声回答,看着面目慈祥的老人,微笑问,“奶奶,我该怎么称呼您?”

“我姓文,文化的文。”

程巴黎颔首,喊了声“文奶奶”,随即走到病床前。

床上的老人双眼紧闭,眼窝微陷,相较18年前,吴奶奶除了看起来更清瘦了些,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程巴黎不确定她是昏迷还是睡着了,即使不清醒,她也不见一丝凌乱,头发整整齐齐,脸上白润透净,就连病号服也是洁净如新。

程巴黎站在床边,遮挡了窗外的光线,在吴奶奶上方笼成遮影,她背着光俯下身,轻抚了下老人的额头,就像小时候常对她的那般。

“吴奶奶,大宝回来了。”程巴黎心里默道。

文澜放起手里的东西,程巴黎这才看清楚,她捧着的不是一本书,而是差不多大小的笔记本。她转而从包里掏出了本更大更厚的书。

程巴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装裱,封皮是A4纸尺寸的硬纸板,三面外圈穿缝着密匝的红皮线,剩下一面卡了几个装订环。哦,封面图还很粗制,印着两个奶娃娃。

文澜打开这本年代感非常浓郁的物件,边递给程巴黎边笑着说:“这个相册啊,她珍藏很多年了,里面都是曾经的孩子们,你给奶奶找找,哪个是你?”

里面竟然是照片集,最开始的几页,粘着大小不一的黑白照片,再往后翻,照片成了5寸彩照,一张张整齐地码在塑料口袋里。

文澜拉过程巴黎,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眼睛一直跟随着她翻动的动作。直到一本厚相册快见了底,程巴黎还没找到自己的照片,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身侧的老人笑了笑。

“不急的。”文澜也随她一笑。

程巴黎发现眼前老人的气质,和吴奶奶如出一辙,都是那种稀有少见的亲近感。

只有关系亲密长时间生活在一起的人,才会给人相同的直观感受。“这么像的两个人,或许是姐妹。”程巴黎翻照片的同时,心里浮起这个想法。

突然,眼睛一跳。

原本已经翻过去的一页又迅速掀了回来。

程巴黎指着其中一张照片:“奶奶,我可以拿出来看看吗?”

文澜直接把照片给她抽了出来。

这张老照片如同撵了一层暖色调,相较相册前页的那些胶卷相片,它显然清晰了很多——一个小女孩蹲在正在落雨的水洼旁,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伸向水洼里。大概当时的相机已经迭代升级,背景竟然是虚化的。

小女孩身上的衣服程巴黎再熟悉不过了,她还记得白T宽大的下摆总把下身短裤塞的满满当当。虽然是张侧面照片,但她知道,白T前胸的图案是两只老鼠,班长告诉她,它们可不是一般的鼠,还有名字,分别叫米奇和米妮。

这件衣服几乎贯穿了程巴黎在福利院的全部时间,没错,和那双雨鞋一样,是班长穿剩的。

为什么会留下这么张照片呢?

程巴黎的眼睛出了神——

忘了当时是谁送了她一条金鱼,她嫌鱼缸小,不够金鱼住,就想着给它找个更大的地方。不知怎么,在某个下雨天,她觉得树下那滩又阔又深的水洼棒极了,虎超超的就给金鱼搬了家。

结果金鱼扑腾了没几下,很快就打挺翻肚皮了。

“哎哟,大宝可真厉害,都能把鱼淹死。”

听见这么阴阳怪气的一嘴,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后来还是吴奶奶把她哄好的。哭累了,就蹲在水洼旁,向鱼忏悔,给鱼道歉。

是那时候吗?

文澜听着程巴黎的回忆,眼睛都快阖上了,等她讲完,又恢复了清亮,慢悠悠道:“原来,你就是大宝啊。”

程巴黎惊诧:“奶奶怎么知道我以前的名字?”

“以前总听她大宝长大宝短的,”文澜觑着病床上安详的脸,眼神藏不住的温柔,“她说你是离她最远的孩子,也是最让她放心不下的。”

“她常念叨你的日子,”文澜抬起若有所思的面色,“已经过去不少年了。”

程巴黎的眼睛酸胀,为了平稳情绪,她忙转移视线,问:“现在呢?”

文澜垂下头,面色转忧。

也不奇怪,时间能够加深情感的厚度,也能潜移默化的抽离。程巴黎自觉离开这么久,纵然再被惦记,最终总会慢慢转淡。

但接下来慢悠悠的老迈声音说的话,让程巴黎始料未及。

“几年前,她得了痴呆症,开始只是简单的记性差,后来越来越严重,现在啊,现在把谁都忘了。”

最后一句话,文澜的声音几乎带着颤抖。

居然和奶奶是同一个病。

程巴黎顿感一身凉意,很想说些什么,却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如果可以选择,程巴黎情愿她们所遗忘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半晌,干涩的喉咙动了动,艰难道:“昨晚听您在电话里说,吴奶奶这次住院,是因为脑梗?”

文澜无奈叹了口气:“是啊,那天早上还好好的,饭都没吃就先在马桶上晕了过去,一直到现在都没醒。”

程巴黎:“医生怎么说?”

文澜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

说了声“抱歉”后,程巴黎转身进了洗手间。她怎么也按奈不住情绪,实在没绷住,双眼埋进掌心里,肩膀时不时跟着颤抖。

她此时的所感所想,已经完全不能浅薄的称作后悔——为什么回余城之后,她没有第一时间去福利院?没能在老人尚且清醒时见见她?

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感知到的第一份有形的爱。第一次被宠溺、肆无忌惮的撒娇,都是她给的。

到底在逃避什么呢?

双眼决堤发泄以后,她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等红的吓人的眼眶平复了一些,才重新走进病房。

照片还摊在外面,像在一直等她回来。

她坐下后,文澜翻过照片,背后白底板上有一行蓝色字迹:“这是她写的。”

程巴黎定睛细看,娟秀的繁体字写着:我的孩子,愿你永远保持纯真,一生无虞。

右下方还标注了落款时间:2006年6月1日。

是她被正式领养,跟着养父母走的那天。

一瞬间,心里万绪交织。

此刻她很想告诉某个人,你看,我虽不幸,但又足够幸运,在我离开的日子里,遇到的人,都是爱我的人,无一例外。

文澜要把这张照片送给程巴黎,但她坚持推脱不要。很多时光,不单单独属于她。

她用手机分别拍下照片的正反两面。

“吴碧若家属——”门突然被打开了,护士推着滚轮车走进来,“来,拿药——奶奶!您怎么还在这?”

先接过药,文澜讪讪地笑了笑。

护士口罩之上的眉头紧皱:“哎哟,不会又陪床一夜没睡吧?好歹您也90多岁了,总这么熬怎么行?”

文澜一指另一张暂时空着的病床:“我累了有地方睡的。”

“不是说了叫其他家属来替换一下吗?”估计可能的确有困难,护士又改口说,“不行就请护工,这么大岁数天天不睡觉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文澜:“只有护工在这我也不放心,不好留她一个人的。”

这几天同事之间疯传一个八卦,看来并非空穴来风。护士看了看一躺一坐的两位老人,转过身暗自叹了口气,推着车出去了。

见状,昨晚那个没来由的预感,在程巴黎心里更强烈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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