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结束后,老师提醒学校的助学金公示发下来了,让申请了的同学注意银行卡信息,没有领到的及时去找他。
从前林漾是不关心这回事的,毕竟她不缺那点助学金,但今年却忍不住看了眼。
这一看,沈嘉文不开心的原因她似乎找到了——她今年没得助学金。
体育课,趁着沈嘉文在教室刷题,几人在活动室讨论了起来。
“是冯牧。”付春泽推开门,将手机里拍下的去年和今年的对比名单展示给她们,“前几天我就听到他和他朋友炫耀他用助学金买了新鞋,但我没想到阿文会被顶掉。”
“他?”越梨困惑道,“他家里不是很有钱吗?怎么会申请得了贫困生补助?”
“何止?还是一等,不知道他材料都是从哪搞来的,阿文往年都只评了二等。”
一向笑嘻嘻的付春泽也皱起了眉头。
“我们得帮阿文把补助拿回来。”林漾说。
沈嘉文的亲人就剩她姑姑了,她姑姑虽然能供她上学,每个月也会给她几百块伙食费,可毕竟还有自己的家庭要供养。
她姑丈又嫌弃她是个累赘,常常因为沈嘉文姑姑拿钱贴补她的事抱怨。如果没有补助,哪天她姑丈突然断了她的生活费,沈嘉文的生活就会被打乱了。
“对啊。”付春泽叹口气,“我们的钱阿文又不肯要,只肯借,今年借的,明年一定还,假期都没多少,不是去补习班就是去打工。”
“可是我们要怎么做?”越梨问。
林漾抿抿嘴,“给校长写信吧,校长之前不是说他都会看吗。”
“对!冯牧他肯定不是真贫困,材料造假这事要是以后被别人扒出来更麻烦,校长肯定也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况,会查清楚的。”
“好!我现在就去拿纸和笔。”
闻言越梨破门而出一溜烟跑回教室,林漾和付春泽伸出手,甚至没来得及挽留。
不过这恰好给林漾留出了空间。
“阿文的补习班,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之前有关沈嘉文补习班的怀疑林漾和付春泽说过,不止是因为她靠谱,更是因为她和沈嘉文上过同一个补习班,方便调查。
付春泽张张嘴,垂眸一闪,抿嘴摇摇头。
“没发现什么。”
林漾叹口气。
“不然你直接告诉我那个补习班在哪,我自己去查好了。”
“是阿文亲口跟你说那有问题的?”付春泽问。
“这倒没有,可阿文的反应让我觉得那里肯定有问题。”
“其实你想……”付春泽搂上林漾肩膀,循循善诱,“会不会是因为这次补助阿文没评上,然后补习班交不上钱,所以提到那儿她就有反应。”
“确实……”林漾觉得挺有道理的,但细想一下就发现不对劲,“可是不对啊,时间对不上,阿文怎么会提前知道自己评不上补助?”
“冯牧都能搞到假证明,有什么不可能?说不定走漏风声了。”
“那阿文肯定会告诉我们还有刘姐啊。”林漾说,“虽然刘姐对我们很严厉,但是她最讲公平、公正,不可能配合冯牧搞小动作,更何况阿文学习那么好,一直都是刘姐的心头宝,怎么会搞她?”
“总之我们先帮阿文解决补助这件事吧。”
“也是。”
屏幕倏地亮起,付春泽眼神草草扫过,波澜不惊的双眼登时睁大。
“你突然给我转这么多钱干什么?”付春泽惊呼。
个、十、百、千、万……
“阿春你办法最多,你想想怎么不被阿文发现帮她续一下补习班的费用。”
付春泽点点头,get到林漾的想法,是觉得阿文没钱交补习班的费用才不开心吗……
“行,我想想办法。”
“不过……如果我们现在调查的方向是错的。”付春泽问,“你会怎么做。”
“嗯?”林漾不明所以,“什么怎么做,阿文开心就好。”
就算方向是错的,这样也能让阿文轻松一点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探究阿文不开心的原因,也会让阿文不开心吗?”
“会吗?”
林漾下意识一问,可转念之间就又想到沈嘉文的性格大大咧咧的,要不是真的有不能和她们说的,她早就说了。
“那就算了。”林漾深吸口气,“确实,我太想当然,都忘了考虑阿文的心情了。”
“关心则乱嘛。”付春泽笑了笑,安慰似的拍拍她肩膀,“不过我平时一直觉得你和阿梨关系更近,但是我好像现在才发现你很关心阿文。”
“好奇怪啊,明明你们俩有时候互动起来那么尴尬,就好像是刚认识的一样。”
付春泽扬起脑袋,眯起眼轻声说,“可是每次有什么,你们都第一个想到对方……”
付春泽的脑海里浮现起去集会那次,明明那么忙、对学习意外的事情嗤之以鼻的沈嘉文,居然在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联系她们,拜托她们一起去应援林漾。
闻言,林漾垂眸露出一个难解的笑容,好像苦笑、又好似怀念和珍惜。
“阿文有时候……我觉得她跟我很像。”
以前的她好像也是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就算再多伤痕,也不足以令她低头妥协。
林漾顿了顿,抬眸看向付春泽。
“尴尬也许是因为……看见阿文,我总觉得是在看另一个自己吧,所以……”
有点恍惚?
或者说,有点心疼。
如果阿文没那么要强,没那么倔强,也许她的生活会轻松一点。
可是那就不是她了。
“我希望她好好的。”
永远天不怕地不怕,相信自己可以改变世界。
明明是一个极其清冷寡意的笑容,付春泽却为之一颤,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
越梨拿来纸笔后,三人便一点点梳理好前因后果,打了五六张草稿才将事情写清楚。
怕这些证据不够,林漾还将相机拿来学校,拍下冯牧穿在身上几千块的鞋、用的好几百的水杯、戴的上万块的项链……作为他家庭条件富足的证据,一同塞到信封里。
在付春泽的提醒下全部照片留存后,才塞到校长信箱里。
忐忑而焦虑地过了一星期后,几人却没得到半点消息。
林漾有些焦急。
“那信箱该不会真八百年没人看一次吧?”
“说不定还真是。”付春泽说。
「噔噔噔噔—」
国歌响起,两人瞬间噤声,望着缓缓升起的国旗行注目礼。
校长:“升旗仪式结束,接下来由高二……”
“一会散会我直接去找校长好了。”
“你虎啊?这种事你正面刚?万一他家里真有什么背景,认识什么校领导就遭了。”
付春泽拉住林漾,生怕她下一秒就冲上升旗台揭露这桩丑闻。
“认识就认识,再怎么有背景也不可能在学校里对我做什么。”林漾目光坚定。
“还是从长计议吧,过两天要是还没有什么消息,我们就先找刘姐说说。”付春泽安抚住她,“信我,刘姐会帮我们的。”
林漾犹豫再三,终是点头。
“……行,听你的。”
“你们在说什么?找刘姐说什么。”
闻声两人虎躯一震,双双回头,只见一向拿着小手册在队伍最末尾背书的沈嘉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排到了林漾身后。
“呵呵……”付春泽眼珠子一转,糊弄人是话手到擒来,“月考试卷有几道题你们班讲了,我们班还没讲,过两天我找刘姐问问是不是忘了没给我们讲过。”
“哦。”
见沈嘉文点点头信了,两人悄悄交换了个眼神,暗自松了口气。
却又被沈嘉文杀回来的回马枪,提起了气。
两人面色不改,屏气凝神尽量露出正常的表情。
“哪题,我给你讲。”
呼——
“那感情好啊。”
“国旗下讲话到此结束,请各班……”
散了会,各班班主任集合开会,学生各回各班。
按照原规定,每周一第一节课是高三各班看新闻周刊的时间,只是没了老师的管束,班干部也管不住他们。
学生补觉的补觉、打水的打水、上厕所的上厕所、晃悠的在外头闲逛,幸而大家还算自觉,没有人大吵大闹影响认真学习的同学。
门外,付春泽拿着张月考卷子趴在栏杆边听沈嘉文讲题。
教室内,林漾和越梨边下五子棋边简单记下新闻内容,等沈嘉文回来了再说给她听。
第一节课即将结束,各班班主任回到了教室,正抢沈嘉文半边椅子的付春泽面不改色从后门开溜,一个丝滑转身翻进教室恰好和自己班主任撞上。
两人面面相觑,班主任打趣几句,付春泽也一本正经接上,逗得两个班的同学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别笑了。”刘姐关掉了接近尾声的新闻周刊,“现在来讲件严肃的事情。”
虽然刘姐一向正经,可今天是少有的严肃,大家忍不住收敛笑容望向讲台。
“刚才开会校领导通知今年的补助名单有问题,要求各班彻查,我希望我们班没有这种情况。”
刘姐没有点名道姓,大部分同学也是听得云里雾里,知道内情的几人已经精准捕捉到刘姐划过沈嘉文和冯牧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了。
“有申请过贫困生补助的同学传阅这张名单,注意往年申请但今年没申请的同学也要看,下课时间按顺序一个一个到办公室找我,我要了解情况。”
说完下课铃正好敲响,刘姐出门去了办公室,班上的同学一哄而上争抢那张名单。
好事的同学已经大声念出名单的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