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姜诚栎又误食过一次羊肉。
在姜诚栎第一次在乔家过年时,乔母包了羊肉饺子。
姜诚栎吃下后,乔母问他羊肉饺子的味道,姜诚栎才想起自己没告诉乔母过敏的事。
他看着忙碌了一天的乔父乔母,没提自己不能吃羊肉,笑着夸乔母手艺好,然后转头避开两人,去厕所催吐。
但那时饺子已经咽下去很久了,他动静太大,被乔父觉察到,过敏的事也被发现了。
乔家两口子带着他去医院挂了急诊,生怕他出现什么严重的过敏反应。
检查完,医生却说他健康的很。
人体的过敏反应是免疫系统反应,而免疫系统变化有时又与人所处的环境有关。
医生说姜诚栎之前过敏时,大概是那段时间所处环境导致身体不好,抵抗力差,而免疫系统也跟着异常,而现在身体好了,抵抗力上来,自然也就对羊肉不过敏了。
乔家两口子松了口气,庆幸着姜诚栎没出什么事。
但姜诚栎却听得恍惚,像是过去那段记忆在身上所留下的痕迹,被剥夺了一部分一样。
他想他宁愿一直过敏着。
这样他就能在混沌中去幻想,等下就会有一双手出现,用沾满冰水的布块在他脸上擦拭,然后拍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而不是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乔栎不见了的事情。
“我能吃。”姜诚栎伸手捏住了盘子边缘,他指腹处用力,让李枫差点脱手。
李枫看着他满脸的怀疑,“真能假能?别吃了过敏想讹我们吧?”
乔乐柯看向姜诚栎,发现他不知何时红了眼眶,咬牙盯着自己。明明没哭,看上去却仿佛比哭出来还要大声和凄惨一样。
“姜诚栎。”乔乐柯皱起眉。
过敏反应不是小事,就算是不爽他,姜诚栎也没必要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吧?
“放下。”他也抓住了盘子的边缘。
三个人都抓着盘子的局面看上去还有点搞笑,李枫左看右看,退出了战场,徒留两人为一盘羊肉饺子进行争夺。
“你当过敏是开玩笑吗?”
“我不过敏了。”姜诚栎依旧没松手,语气也变得更加缓和,甚至像带着几分讨好或恳求一般。
乔乐柯像被那语气烫到,松开了手。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虽说是表面同意了,但乔乐柯在吃饭时依旧警惕的看着姜诚栎,直到那盘饺子都下了肚,大家都吃了个差不多,眼看着姜诚栎都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真是难搞的小孩。”
乔乐柯心里嘀咕着。
【感觉宿主你对姜诚栎还挺容忍的?】999闹不明白现在的情况。【我们不是要跟姜诚栎闹掰吗?现在计划失败了,要怎么办啊?】
【我以为他是找上门,来找您算账的……他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只吃饺子不说话啊,宿主?】
“你让他自己缓缓吧。”乔乐柯也摸不清姜诚栎想干嘛。
他收拾碗筷,姜诚栎跟着,他送走其他人,姜诚栎也跟着,他扶着何院长回屋休息,姜诚栎也跟着。
最后在乔乐柯要去洗手间,发现姜诚栎还跟着时,他忍不住了。
他回过头看着跟个小尾巴一样的姜诚栎,劝道:“姜诚栎,你该回家了。”
姜诚栎神色冷凝:“你和我回去。”
“我不回。”乔乐柯摇头,“姜凡逾刚和我解除了收养关系,他应该告诉过你了。”
“我去找他收回决定,你依旧能回到姜家。”
乔乐柯深呼吸了一口。姜诚栎的倔强表现让他稍微有些头痛了。
他语气变得有些焦灼起来,“你已经让姜凡逾把我赶出姜家了,你不能再这样。”
“可那是因为你骗我。”姜诚栎反驳,“如果我知道你——”知道你是乔栎的话——
乔乐柯:“那如果是我自己不想回到姜家呢?”
姜诚栎愣住,他张着嘴,有点茫然。
乔乐柯紧跟着又说道:“如果你今天来是因为我骗你的事来的,那我和你道歉,姜诚栎。”
乔乐柯不想把事态进一步发展,闹得更加乱糟糟。他尽量把所有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件事要真细究起来,也确实是因为我想离开姜家,所以才欺骗了你,导致了你的误会后又促成了一切发展……”
“你讨厌我,恨我都可以,现在你该回到姜家,和你的家人在一起——”
姜诚栎打断了他:“我只有你一个家人。”
他垂着眼,抿着唇,声音微弱。
“我只有你一个家人,姜乐柯。你要赶我去哪?”
“去你和我都不想回到的姜家?”
他抗拒着。“我不要。如果连你都不想回到那里,我也没回去的必要。”
他也不想要乔乐柯的道歉,乔乐柯的每句道歉都像是针扎在他心口上一样疼痛。
“别和我说对不起,姜、乔栎,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和我回去。”
这小孩怎么这么倔呢?
乔乐柯以前还没发现姜诚栎是这么一个麻烦,不听人讲话的家伙。
或许姜诚栎以前是倔过的,但在乔乐柯是乔栎时期,姜诚栎更多的是个听话的小孩,乔乐柯说东不往西,说北不往南的家伙,后来变成姜乐柯时,见到的又是一个伪装起来柔柔弱弱怯懦的姜诚栎,顺从永远是浮在表面上可以一眼看到的。
后来在找人时期,虽然对乔乐柯表露出几分抗拒和嫌恶,但也没有这份只有在亲昵者面前才能肆无忌惮表露的倔强,像是料定了乔乐柯不会拿他怎样。
乔乐柯不会拿姜诚栎怎样吗?
乔乐柯心中思索了一下,发现他还真不会。
姜诚栎对他的漠视,对他的厌恶,对他表露出的一切,都建立在信息的不对等之下,如果换做是其他人,面对姜诚栎这份来自事后的无理取闹,或许会愤怒,会记恨在心中,会翻找过去的那些旧账,去指责姜诚栎才是那个对不起他人的家伙,选择不原谅他。
但对乔乐柯而言,他反而更多的是无力感。
“姜诚栎,别任性了好吗。”
“就让事情这么到此为止不好吗?你呆在姜家,姜家可以帮你展现你的钢琴天赋,姜家人也很看重你,你本来就属于这里,是我抢走了属于你的一切……”乔乐柯还在斟酌着话语,思索着怎么能让姜诚栎不去想那么多。
两个人的命运好像从那时分头逃跑开始,就产生了某种错位。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一种纠正,姜诚栎不该对此产生任何超出计划外的情感。
“可你没有。”姜诚栎嗫嚅道。“你没有抢走我的一切。”
姜诚栎知道姜家是怎样的一个地方,除了极致的与姜家人相同的自私自利者,没有人能在那里活的开心,那里是一种全新的炼狱。
乔乐柯怎么敢用是抢走了他的一切这种说法?
有谁会想去抢走一个炼狱,对原本身在炼狱的家伙说你该恨我,因为我抢走了它吗?
姜诚栎感到了心底有股火焰在燃烧,但那带不来愤怒,有的只是被灼烧后遗留下来的痛苦。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乔乐柯口中的任性令他头脑发懵,他意识到比起乔乐柯是出自恨他,才欺骗他的事情,他更接受不了乔乐柯的另一种念头。
乔乐柯似乎觉得是他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他在“纠正”他。
可谁让你纠正了?
姜诚栎眼眶泛红的盯着乔乐柯,感觉说出的话每句都从心口处划下一道道伤口般。
“乔栎,我们说好的。你要成为我的家人,我们要回到乔家。”
“是我们都不要姜家了,你回到姜家的事情都是一个误会,我已经知道真相了,乔源说你那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你没有想被领养。你不能借口让我远离你,去编造谎言,说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你也不能说我本就属于姜家,用那些说法暗示我呆在姜家更好,我呆在姜家如果更好我就不会在那时候逃走,而你也不会现在想逃。”
乔乐柯意识到他们互相都无法说服对方了。
姜诚栎不像小时候那么好骗了,他开始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从那些乔乐柯蒙蔽他的行为中回神后,他变得更加清醒。
“……那你想做什么呢?别说跟在我身后的话,我已经告诉了你我不会回姜家,也不想回姜家,那你呢?”
你想做什么呢?
姜诚栎看着乔乐柯,深呼吸了一口,偏过头。
“回家,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回家。”
乔乐柯刚要皱眉,随后意识到了姜诚栎此刻说的那个家代表的是什么。
他同样深呼吸了一口,看着慢慢变暗,飘起雨滴的天空,长舒一口气。
在跟着姜诚栎上车离开的时候,他有些懊恼的想着。
早知道该骗周臻明天才能结束了。
今晚的鱼羹是喝不上了。
……
等墙上的钟表的时针指向十的时候,周臻还坐在餐桌边等待。
周老太太说着乐柯大概是有事,让他先休息,周臻只是点了点头。
他看着手机页面上刚收到的消息,想着那确实是有事。
只简短的发来“有事晚归”的有事,之后就联系不上人了。
周臻捏紧了手机,向管家询问道:“周源呢?”
“周源少爷正在逗猫。”
“喊他开车,我要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