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一周后的周一下午,沉寂已久的“逗比天团”群组终于再次活跃。
莫德因为染了一头绿毛且急于炫耀,发起了视频群聊,菲利普、凯、德陆续接通。
“什么啊德,怎么就你在,欧儿呢?”
“欧儿这个点有课啊,你这个头发——什么鬼?”德嫌弃的语气几乎要溢出来。
“你懂不懂潮流啊,最近热播剧的男主角po就是这个发色,这叫北极星绿!”莫德正要解释,却被菲利普抢了先。
“你染绿毛,欧儿染红毛,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浮夸。”德边说边摇头,像古板的老学究在感慨“礼崩乐坏”的新时代。
“欧儿那个‘海王红’已经是去年流行的颜色了,还得是我这个比较先锋。”莫德说完,又装作不经意般向后撸了一把头发,得意地对着摄像头耍帅。
德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
“德,大学生活怎么样?最近都很少见你发ig啊。”凯似乎是在吃汉堡,说话时有些口齿不清。
“就那样啊。课比我想象中的多,所以每天都很忙。”
“你是在宿舍吗?把摄像头转过去给我们看看啊。”
“下次吧,现在我室友在,不太方便。”
“难怪你戴了耳机。你们是两人寝吗?”
“嗯。”
“真羡慕啊,有室友就不会孤独了。我来这里一周,都没有结交到新朋友。他们都是曼谷本地人,早都有了自己的好友圈,压根没人搭理我。”说到“孤独”,凯郁闷得不行,连汉堡都吃不下去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德的境况也并没有比他好到哪去。
开学已经一周,德却依然对尼莫所知甚少,他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留给德的永远只是戴着耳机的背影和冷冰冰的拒绝。
“尼莫,一起去上课吗?”
“不要,我不想去。”
“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
“不要。”
“下周课上要做艺术作品赏析的ppt展示,要组队吗?”
“不。”
几次三番的碰壁,让德暗自在心里和尼莫划上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如非必要,他是绝对不会再和尼莫主动搭话的。
毕竟,他从小到大就一直成绩优异,是同龄人中不折不扣的佼佼者,他有他的自尊和骄傲。
他的骄傲,注定让他不会轻易向任何人认输和低头。
当然他也知道,“应对孤独”是他必须要为此付出的代价。
幸好,他还有欧儿。
为了摆脱孤独,德几乎是一得闲就往欧儿那里跑。
八公里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
起初,德在便利与实惠间折中,选择坐轻轨去阿南塔萨特,但曼谷的人流量实在太大,站点常常排起长龙,八公里的路程,有时一个小时都到不了。
他被逼得没辙,只能痛下血本尝试打车,却再次被曼谷的交通狠狠上了一课。
他的确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走出了“痛失理想大学”的阴影,却会在这时又迎来一记回旋镖。
“如果当时我没有放弃名额,是不是很多事情就不会如此艰难?”德坐在出租车里暗自问自己,眼神呆滞地看向窗外没有尽头的车流,好似被抽干了一切力气。
“小伙子,别心急,前面开始动咯。”司机大叔倒是十足的乐天派,他从后视镜里窥见他的低落,还特意转过头来笑意盈盈地安慰他。
然而德依然情绪不佳,只礼貌性地扯出了一个微笑,便又看向车窗外。
“你从朱拉隆功去阿南塔萨特,是去找朋友吗?”或许是堵车的时间太过漫长,司机大叔试图通过攀谈来消磨时光。
“嗯。”
“女朋友?”
“大叔,你好八卦。”德有些不悦,觉得司机未免太没有边界感,但他还是隐忍着没有发作,而是用玩笑式的语气糊弄了过去。
“铁定是女朋友,我一看就知道。”大叔边说边摇头晃脑,神色十分得意。
“你就吹吧!”德被大叔的模样逗笑,倒是突然来了聊天的兴致。
“要听我分析吗?”
“要!”德坐直了身子,脖子也不由自主地前倾。
“呐,你刚上车的时候一直捧着手机打字,是在和别人聊天吧?”
“嗯。”
“你知不知道你的嘴角一直都没下来过呀!”
“全程盯着手机守着对方的消息,我真怕手机被你盯穿呀!”
“一看就是热恋期,看你笑得那个不值钱!”
大叔头头是道地分析完,对自己的聪明才智满意得不得了,全然不顾后座的德红成柿子的脸。
虽然知道他和欧儿关系的人不多,但是被菲利普、莫德那些家伙调侃却是时有的事,他也向来都能泰然处之。
然而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陌生人明晃晃地戳破心事,还真是头一遭。
他讪讪地笑着,看向手机屏幕上和欧儿的聊天框,耳根早已红得发烫。
“小伙子,我说得对不对?”
“对……”他简直想祈求司机大叔别再问了,放他一马。
“我就说嘛,我阅人无数,恋爱中的人什么样子一看就清楚,绝对不会走眼。”
“看来像我这样的人每天都有很多啊。”
“那倒也不是。”
“像你这样笑得这么不值钱的,还是很少的。”
“你得小心啦!”
“你爱惨她咯!”
因为司机大叔调侃人的功力实在了得,所以德冲进欧儿寝室的时候,双颊还泛着红。
“你这是一路跑来的?”欧儿看他脸颊绯红,额头上又没有一滴汗珠,着实不明所以。
“没……就是觉得有点热。”
“不会是发热了吧?”
见德眼神躲闪,说话支支吾吾,欧儿忍不住直接上手,先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虽然啥也没摸出来,架势却是很足。
德看着像医生一样煞有介事的欧儿,竟真的觉得自己的病症得到了治愈。
积压的思念,繁重的课业,冷漠的室友,孤独的校园生活,让人抓狂的堵车……
一切的不愉快,似乎都在此刻被尽数瓦解。
他静静感受着欧儿手掌的温度,用鼻尖贪婪地汲取欧儿身上的椰子清香。
“应该是没有发热。”欧儿医生在反复的比对中终于严肃地得出了结论。
“是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头疼?”德的演技在戏弄欧儿时总是绝佳。
欧儿果真上钩,急切地再次上手,这次停留的时间则更久。
德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早已悄悄绽开烟花。
每当欧儿的指尖在他的肌肤上掠过,他都能鲜明地感受到自己沉睡已久的细胞在全面苏醒。
他的身体在爱的滋养下恢复活力,开始大声叫嚣。
明明房间内出奇地安静,他却觉得这个世界好生热闹。
趁着欧儿的注意力都被“问诊”夺走,他用滚烫的眼神从上到下地注视着他,像猎人在窥伺猎物,也像艺术家在欣赏自己最完美的艺术品。
他看向他妖冶的红发,看向他几乎没有毛孔的肌肤,看向他浓密而又卷翘的睫毛,最后看向他微张着的饱满的唇。
于是欲望与爱意同时生发。
他伸手抓住欧儿的手腕,就此强硬地终止了他“问诊”的环节。
等不到欧儿将疑惑诉之于口,他已悄然逼近,毫无征兆地亲吻了他的嘴唇。
而只一秒,他便等来了欧儿出自身体本能的热切的回应。
终于,在离家千里的陌生城市,他们等来了一场肆无忌惮的吻。
不用躲在楼梯的背面,不用隐匿在深不见底的水下,不用时刻保持警惕、防备着第三个人的出现。
在有阳光、有空气、有彼此的狭小天地,他们终于得以酣畅淋漓地自由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