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丫头你怎么这么烫?”小家伙今早溜进来看她,发现姜故脸色不对,面色苍白,额头确实烫得出奇。
姜故从梦里醒了,看到小纸,心说原来是个梦中梦。
“你还好吧?”
“没事,就是做了个梦,具体记不大清了。”姜故浑身没力气,说话也是软绵绵的。
她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也很清楚,这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是因为接触了谢寻体内的怨煞。
“哎呀,我就说了你要少接触阴物,和谢大人在一起久了,身体肯定承受不住嘛。”小家伙急得不行。
她摇了摇头,说:“我总觉得很奇怪。”
“什么?”小家伙懵了,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昨天晚上他身体里的东西,好像对我的反应很大。”姜故说。
她和谢寻接触了很多次,不是没有感觉到他体内的怨煞,可是平日里的那些,他都能够轻松压制住,而昨晚她撞见的,却很不一样。在她去握住谢寻的手时,她能感觉到那些怨煞平息了不少,就好像她就是那些怨煞的主人一样,谢寻难以压制的,她却可以。
不过很快她又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这又怎么可能呢?
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那些东西真的和她有关她或许能够帮到谢寻。
“小纸,你总说要我少接触阴物,但你知道的,我既然能看见,就不可能不接触,对我来说,我从来不觉得能看见鬼魂是我的负累,可能我就是比别人更聪明所以才看见的呢?再说了,谢寻又没做错什么。”姜故艰难地坐起身,宽慰着小家伙。
“不舒服就别说话了。”小家伙飞到半空中,费力地提她提溜起被子。它叹了口气,说:“算了,爷爷不也说拦不住你,谁让你天生就能识鬼呢。”
姜故笑了,拍了拍它的脑袋。
……
姜故身体不舒服,午饭都没吃就稀里糊涂继续睡了,像是又做梦了,还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姜故。”
是谁?
泉水和松涛的声音由模糊变得清晰,周围一片黑雾,只有眼前的一小块亮处。来人的身影和上一个梦里的人很像很像。
谢寻缓缓走进了,朝她抬了一下眼,问她:“很不舒服?”
姜故摇了摇头。
她看到谢寻周遭的黑雾渐渐淡了一些,说:“它们怎么这么不听话?”
谢寻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没忍住低笑了一声:“可能是因为它们的主人就让人不省心吧。”
这怨煞他已经背负了千年,陆允之说他苦,苏长青也说他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甘之如饴。
“手给我。”还不等她说下一句,谢寻就扯过她的手。
她身上很烫,感受到那人指尖的凉意时,瞬间好受了些。
姜故闷在那,任由他牵着,手心的热潮在不知不觉间一点一点散尽了,身体的不适感也在渐渐消失。
谢寻改握她的腕骨,腕骨间溢出了几缕黑雾,全都钻入了他的体内。
“好了。”谢寻说。
“为什么又跑到你那里去了?”姜故蹙着眉,问他。
谢寻哑笑一声:“怎么?煞星的名号白叫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不是那个意思。
鬼界那么多魂师,却没有哪一个会像谢寻一样用身体去吞纳怨煞,他吞得越多,遭受反噬的可能就越大,怨煞不停撕咬折磨他,到那个时候,他很有可能就魂飞魄散了,从此世间再无魂师谢寻。
她不想看到那一天。当然,以她短短几十年的寿命,该是看不到的……
“回去按时喝中药。”谢寻轻声说。
姜故有些意外,抬眸去看他:“你怎么知道?难道那个方子是你开的?”
怪不得她之前在怨煞里走了一遭身体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是因为谢寻的话,倒也是说得通。
见谢寻没吭声,她又说:“你为什么帮我?我第一次喝中药的时候是在两个月前,那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
谢寻愣了一会儿,他的身影在微弱的光里轻轻抖了几下。
“阎今同托我帮的。”
骗鬼呢?
要是阎今同能托你帮忙还用等到两个月前吗?
姜故也懒得揭穿他,环顾四周,说:“你的灵域还挺特别的。”
虽然看不见,却感觉和梦里那座山很像。
“走吧,送你回去。”见她不再难受了,谢寻闭眼凝神,下一瞬,姜故就醒了。
“好像退烧了。”姜静还有些不放心,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感觉到体温差不多她才放心地说:“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姜故发了会儿呆,刚刚离开谢寻灵域的时候,她好像还听到了小姑娘的笑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
说好的搬家,谢寻很准时,周末下午两点到的。他叫了辆车搬行李,草木院里不能停车,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姜故便去帮他。
“你就这么点儿东西?”
姜故跟着他一块儿到了小区门口,发现某人的行李也就两个箱子,哪儿用得着她帮忙。
“嗯,不过可能要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这个。”
谢寻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用胶布粘得仔细的纸盒子,姜故听话地接过,觉得有点重量,以为是什么易碎物品,所以格外小心。
“这里面是什么?”姜故问。
谢寻:“花。”
姜故:“你还养花?”
不是说千年魂师谢寻煞气重,按理说应该不喜欢带生气的东西才是。
谢寻侧着脸看了她一下,缓声道:“养好了就把它的魂吸了。”
“……”
姜故顿时没话说。
路过巷子口便利店的时候,韩老头也在。
“小谢来啦,快快快,来尝尝我新做的关东煮。”
拗不过老人家热情,关键是劲儿还大,容不得拒绝,一把就把他拉进了店里。
“来,刚出锅的,阿故你爱吃的牛肉。”
老人家给她夹了一大碗,碗里不停冒着热气。
“谢谢韩爷爷。”姜故咬了一口,差点把嘴烫到,只好用手扇着风,还不忘冲她韩爷爷比个大拇指说“好吃”。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爱吃,小谢别愣着,尝尝看。”
老人家笑眯眯的,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息的。
谢寻跟着吃了大半,老人家不知道他尝不出味道,只知道他吃得挺多的,以为他喜欢吃,临走还给他们专门打包了一份让他俩带回去吃。
刚踏出店门吧,老人家又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小谢啊,看你这样子就是体重不达标啊,必须要多吃点。”
姜故无奈一笑,心想这鬼的体重当然不达标了。
老人家哪知道这些,谢寻点头应下,那样子还真挺乖的。
他们拐过巷子,走进了草木院,早上韩老头扫过院子,这下院里的落叶不算多,风一吹,树上的叶子也就跟着掉了。
“韩爷爷人很好,还有晓君姐,我从小和她一块儿玩,都是很好相处的。”姜故对他说。
“嗯,看得出来。”谢寻拖着箱子,懒懒地答了一声。
这时姜故突然回头,两只眼睛又弯成了小月牙:“现在你也是我们院里的一员了,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麻烦我。”说着,她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又改口道:“灭灵这事儿就不用麻烦我了。”
谢寻听完就笑了,嗓音带着点沙哑,染了笑意:“怎么?你还会怕?”
她看了对方一眼,说:“当然怕,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当时吓死我了。”
“是么?谢寻逗她:“我看你胆子挺大,不是还敢来给我举伞么?”
姜故不服气:“那当时是谁淋成落汤鸡来着,再说了,我不是怕你发现小纸吗。”
不过也确实,她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胆子,毕竟对面的这位还是鬼界有名的煞星,要是一个不注意把她的魂吸了她找谁说理去。
“它那么明显,是个魂师都能看出来。”
“阿嘁——”
“谁骂我?”像是有感应一样,小家伙待在房里好好的,忽然打了个喷嚏,有一瞬间的不爽。
……
姜故帮他把东西搬到了二楼,直到某人拆开纸盒子她才发现里面是一小盆腊梅,只是还没到时候,枝干上一朵花苞也没有,只有光秃秃的枝桠。
“放这里吧。”
姜故给他把书桌挪了点位置,这样一来就更靠近窗户,阳光刚好能照到那盆腊梅。
“我挺喜欢腊梅的,我妈在院子里种了一棵,不过她忙,都是韩爷爷在打理。”
谢寻闻声转过来,半倚着那张书桌,窗外的光恰好打在他的身上,挨着光的那半张脸的线条就更显得清晰了。
“它如果可以开花的话,我折一支给你。”说着,他抬手指了一下桌上的那盆光秃秃的枝干。
姜故咕哝着:“折一支给我再吸干吗?”,这语气认真极了,不像是在打趣。
听她这么说,谢寻突然觉得好笑,嘴角扯出了一点儿弧度,又带了点儿笑起来的鼻音:“嗯,折最好看的给你,其他的都吸干。”
虽然笑意并不明显,但他笑起来的时候确实好看,眼睛里多了些温和。
姜故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他笑起来。岁月翩转千年,面前的人一如既往。
“怎么了?”姜故的手在他眼前晃着。
“没事。”谢无声再次敛起情绪,温声道:“我只是觉得你没那么怕我了。”
姜故愣了一下,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怕过你,只是觉得好奇。”
他抬了一下眼皮,问道:“好奇什么?”
姜故懒懒地“嗯”了一声,音调拖得有些长,补充道:“就是很好奇传闻中煞气满身的千年魂师是什么样子的。”
谢寻就这么听着,身子依然倚着桌子,整个人显得很慵懒。
“那你看到了,就是我这样的。”
姜故凑上前去,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谢寻什么也没说,仍由她看着,良久后才开口说道:“还没看够?”
“感觉你这张脸挺显小的,不像是千年老妖怪。”
“……”
什么叫千年老妖怪?
“你真的一千多岁了?”
“一千零二十八岁。”
“年龄还真大。”
“……”
谢寻突然也朝她这里凑了一下,这一次轮到他去打量人家了,姜故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咕哝了一句:“怎么了?”
他温沉的嗓音低声响起:“没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这张脸也挺显小的。”
姜故:“?”
这是什么废话,她也才二十来岁,本来就很小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