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的是邱无渚。和其他人不同，在看到论述题目的一瞬间，邱无渚的脸上就泛起一丝恶心。

——得知去年考题是《论剑道》之后，乐时涯就举一反三，带他写了《论剑道》《论器道》《论药道》《论御兽道》《论符道》《论邪道》《驳剑道》……

邱无渚麻木地看着纸张，提笔就写——

“器者，天道之载体也，以小化大，以物见灵，器道，众仙道之正心者也。”

先破题。

再立意。

再论述。

再升华。

中间多扣几遍题。

不是他不想写其他内容，但被乐时涯摧残后的记忆，已经不记得在面对这道题目时能写什么其他内容了。

写完了。

哗啦，翻。

“试论归云五峰中，‘抱剑峰’峰名之由来？”

和三年前问登云阶名字由来属于同一类题目，考察宗门认同感。

邱无渚：“萧光老祖抱剑而眠，梦中飞升。抱剑守心，摒弃杂念，以‘抱剑’为名，以戒弟子。”

哗啦，翻。

“刘甲，春歇城人士，年四十，锻体期，试在图上绘出其运气顺序，并阐明理由。”

题目位于第十七至二十题的位置，用于筛选考生的陷阱题，春歇城天气湿热，刘甲岁数大了，不能按照普适的运气流程进行绘制。

哗啦，翻。

“请举出洪荒神陨中一位神明的事迹？……”

“世间四大仙宗之异同？……”

“混血者修魔道，可能出现的变化？请从外貌、性情、修行规律，三个方面进行阐述。”

这道题需要稍微想一想。邱无渚身上的各种异变太多，他需要回忆一下，哪些是因为自己修了魔道产生的。

……但是乐时涯说，即使不会，也要不停地翻卷子。从而给同考场的其他考生制造心理压力。

要不要翻呢？

邱无渚垂了垂眼，然后面无表情地翻了起来。

哗啦啦啦啦啦。

考场内的考生刚刚因为翻卷声停下，而露出的希望之色，立刻又被打成了一片灰白。

有人看着自己一片空白的论述题，甚至哭了起来。

——他们考的是同一张卷子吗？

真的是吗？？！

这一刻，邱无渚的内心升起一股莫名而来的快感。究竟为什么会享受吗？难道是看见这些人被自己折磨，就像看见了自己被乐时涯折磨一样吗？——

等等。

邱无渚停下了翻卷子的手，臭着脸开始写字。

他怎么能和乐时涯一样？

该死的乐时涯。

一场释道关下来，除了乐时涯和邱无渚以外，所有考场内的学子全都精神恍惚，明明已经交卷，他们的耳边好像还回荡着那魔鬼一般的翻卷声。

甚至连考官都面露怀疑——

所有考生都答不上来，是题目太难了。

但有人答得如此行云流水，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难道是自己考场的其他考生水平不行？

下意识地，考官本来准备好的安慰之语都变得十分不走心，在身心受创的考生们听来，更像嘲讽。

他们的目光更加悲怆。

——难道真是自己太菜了？

他们，是不是不该来参加考核的？

而李天锡注视着携手而去的乐时涯两人，险些把笔杆握碎，铃声响起才发现，考卷上被自己弄上了一个豆大的墨点，丑陋得可笑。

卑鄙无耻！答不上来题目，就追求速度胡写一气，借此打击其他人的信心。

用膝盖想都知道，李平背后是谁在制定这种战术。

李天锡安慰自己——没关系，后面的炼体关，乐时涯就没法再取巧了。

炼体关考察的是真材实料的作战素质，每位考生单独进入后山山林的一片区域，与魔兽对抗。一个连炼气都还没有完成的废物，别在山林里哭出来就好。

乐时涯在李天锡恶意的注视下走进山林。

只见山林上空，盘旋的是一群墨羽赤喙的硕大鸟类。

乌脊魔鸟，一阶魔兽。

乐时涯眼中光彩粲然。

哇哦，老熟人了。

林中负责评分的长老宣读比赛规则：

“以一柱香为限，考生击落的魔鸟数量越多，得分越高。考生力竭时，可举手致意，则自动视为考核结束，计分终止。”

——这些魔鸟是考核前一天才从归云城外的山林里捉来的，捉过来时不知为何，全都面黄肌瘦，还主动往笼子里跳，幸好攻击性很强。对于这些初出茅庐的考生而言，其实有一定危险性。

长老：“开始！”

说罢，用于阻隔魔鸟的灵流撤开。魔鸟立刻叽哇乱叫着冲了下来！

乐时涯举起左手，友善地：“你们好。”

魔鸟叽哇乱叫着冲了回去！

哇哇啊啊啊，那个在城郊游荡的人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人类，三天以来带着他的小弟，在城郊为非作歹，遇见它们就要射一下，遇见它们就要射一下，用弓箭打，用石头打，用灵力打，打完还要比较一下哪种方式打得快、打得好。

乌脊魔鸟习惯单独狩猎，三天以来出去出去狩猎过的同班，全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一开始乌脊魔鸟们还会含着友情啊羁绊啊什么的冲过去报仇。

结果这个人类又顺藤摸瓜找到了它们的鸟巢。

乌脊魔鸟们只好喊着家人啊活命啊什么的搬家了。

要不是归云宗的老贼们抓它们过来，它们就被饿死鸟！

可、可恶的人类，它们今天成群结队，一定可以报仇！

乐时涯伸手指了指地面。

乌脊魔鸟们没骨气地趴了。

——条、条件反射鸟。

如果你每天忍气吞声。

那么饱腹感就会比较强。

见状，乐时涯疑惑地抬起袖子闻了闻——

奇怪，难道早饭烤鸟蛋的味道还没有散干净？

乌脊魔鸟们，又把爪子往上抬了抬，舌头往外伸了伸。

——我们真得死鸟。

补药再打我们鸟！

虽然遗憾于三天的训练成果没有展现的空间，乐时涯还是转过身去，问长老：“仙长，请问我通过考核了吗？”

考核长老看着满地的鸟，满头问号：“这……可能，或许，大概，应该？”

发生什么了？

魔鸟怎么就全部被击落了？可是自己连灵力波动都还没有感觉到？？

罢了，大概是身上有些家中传承。总不可能是他抓来的鸟有问题吧！

乐时涯离开后，又进来一位衣着朴素，容貌俊朗的少年。

长老：“开始吧。”

李平抬了抬眼。

刚飞起来的乌脊魔鸟又歇菜了。

如果你每天打碎牙齿和血吞，

那么牙口也会比较好。

考核长老：？？？？

他抓来的鸟真别有毛病吧？

邱无渚抬步走了。

路上，听见有考生酸溜溜地，

“看他黑着脸，一副不满意的样子。这么快就完成了炼体关，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是就是。”

“装货。”

装货？呵呵。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如果他们知道乐时涯把过去十年来归云宗的炼体关魔物全都总结了一遍，地上跑到泥里爬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再根据归云城外魔物的危险程度逐一排除，最后只剩乌脊魔鸟和另一种鹰隼类魔物两种，带他在城外打了三天鸟——

他们也会觉得他命苦。

现在附近鸟雀见了那片林地就绕着飞。

在炼体关中直接战败出局的考生，已有大半，再加上前两关中的弃考者，林林总总，最后进入鉴心关的，还剩下百余人。

长老宣读了鉴心关的考核规则。先由考生自行选择想要进入的山峰，由考核长老进行初步提问，完成第一轮筛选后，再直接面见峰主。和乐时涯了解到的往年规则相比，倒是有很大不同。

乐时涯提前设想过，如果在考核中有人问他想去哪一峰，他会如何选择。

——归云宗有五峰，剑修抱剑峰，器修炼水峰，药修回春峰，兽修千牙峰，还有宗主坐镇的符修镇海峰。

从就业前景来看，五峰各有各的好处。

比如兽修，学成之后别人会问：“既然你修御兽之道，那么一定会给我家老黄牛看病喽？”，喜提兽医工作若干份，有比较强的人生价值感。

比如器修和符修，仙盟调研显示，外门毕业的学子有七成以上的就业选择都是继续深造。

至于深造完到底去了哪里，大抵是死了。

比如药修，与药坊、医馆、祖传秘方接骨堂等多种就业岗位对口，只要从外门毕业，就能和村里的赤脚大仙们同薪同酬。多么的荣幸！

至于剑修，前景更是无限广阔。

只要肯转行，哪里都是剑修的天下。怎么不是无限广阔了。

拜入仙门真是前途无亮啊！

然而，以上只是其他考生的考量，对于乐时涯来说，最重要的是能具备较强的自保能力。

其一，原身的魔族卧底身份过于敏感，难保不会再次被魔族袭击。其二，身处一本男频爽文，乐时涯不相信这个世界会一直这么太平下去，未来一定会爆发某种需要男主拯救的世界级危机。

——虽然P005说什么都不肯透露，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综合考虑之后，乐时涯决定选择澄剑尊者坐镇的抱剑峰。

“宿主，可是药修能炼毒药，器修能炼法器，也可以自保啊？你为什么要啊唔唔唔——”

P005被乐时涯捂住了嘴。

“因为帅。”他深沉道。

谁年少时没有做过仗剑走天涯的梦呢？

来都来了，人都死了，他命都这么苦了，圆梦一下怎么了？

让让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