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黎知遥哪来这么大的神通，只见他看完大元的告别信，又掏出自己的手机，在那上面捣鼓了一会儿，十分钟之后，就拿到了大元的住址。
他们开车往地址上的新江区的方向驶去，路上大概要花二十分钟。黎知遥聚精会神地开车，尽管焦灼难耐，宋昱辰还是忍不住时不时瞄他一眼。
“哥，你从哪里知道大元的地址？”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宋昱辰开口问。
“群里认识他的人提供的。”黎知遥目视前方，淡然应道。
“什么群？”
他的嘴角微微弯了起来：“你的粉丝群。”
宋昱辰以为自己听错了，努力思考了片刻，双眉缓缓蹙起，震惊地问：“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群的存在？”
“她们讨论过要不要拉你进群，后来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你为好。”
“那，你是怎么进去的？”
“木木拉我进的。就是我借花献佛的那天，她问我要不要进群，我说要，她就把我拉进去了。”黎知遥注意着路况，拐了个弯，走上了大道，“刚才也是，我先把情况跟她说了，她马上去问了跟大元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女生正好跟他一起拼过车，知道他家的地址。”
总算搞清楚了，但宋昱辰却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你进粉丝群干什么……”他小声嘀咕，脸微微发红。
黎知遥一脸正经地说：“我也是你的粉丝，我有资格进群的。”
“……”
想反驳，又不知从何反驳起。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作罢，宋昱辰有时候简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车子从大路拐进一个偏僻的小道，两边的居民楼看起来已经建成很多年了，外墙脏污发黑，窗户歪斜半脱落，阳台都堆放着诸多杂物，有些房子看来已经空置了很多年，无人打理，黑黝黝的，仿佛已经被黑夜吞噬。
前方小路变窄，车子已经开不过去，两人下了车按照地址步行过去。循着时有时无的门牌号一间一间摸过去，最终他们来到了大元家门前。
从紧闭的窗户看进去，屋内一片漆黑。门口放着几株绿植，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浇水，都奄奄一息。宋昱辰拍了拍门，喊了声：“大元，你在家吗？”
并无人应门。
他又用力拍门，并提高了声量。
这次门开了——旁边的住宅走出一位穿着睡衣的大娘，没好气地朝他们骂道：“吵什么吵，大半夜的！”
“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黎知遥先一步上前去道歉，“我们找这户人家有点急事。”
大娘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找姜元的是吧，找不到的找不到的，回去吧，自从他妈死之后他就天天不着家的，都不知道成天在哪里瞎混。”
宋昱辰心下一惊，连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大娘想了想：“有一年了吧。”
“他家里没别人了吗？”
“没了，这家里就他跟他妈妈两个人相依为命。哦，他有个爸，早年离婚后好像又跟别人结了婚，反正不是一家人了，也没见他来找过这孩子。”
大娘心直口快一通说之后，才注意到眼前的两个人不太寻常，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的相貌和穿着，皱起眉头来，“你们是谁呀？来找姜元做什么？他不会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情了吧？”
“没有没有……”宋昱辰连忙解释，看着黑灯瞎火的屋子感到有些急躁，“大娘，您知不知道他可能会去哪儿？”
“这我哪知道，我又不会多过问他的事儿。你们别再喊了啊，吵死人了。”她说完便回屋去了，门被用力关上，随后传来落锁的声音。
眼见着没了线索，宋昱辰急得不由自主咬住了下唇，他抬头看着姜家两层的房子，忽然好像从二楼敞开的窗户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火光。
好像抓住了一线希望，他激动地朝着二楼喊道：“大元！我是宋昱辰！我知道你在家，我看到你了！你别怕，我只是想确认你没事。你下来可以吗？”
楼上仍旧没有动静，那火光也再没亮起。
黎知遥拿起手机按了个号码，随后楼上便响起轻微的来电铃声，几秒后又被慌忙按掉。
“他在二楼。”黎知遥确认。
宋昱辰吸了一口气，以此生最大的力气喊出来：“姜元！你再不下来开门，我就直接在这儿喊了，让左邻右舍全都听见！”
沉默。
片刻之后，大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大元那张苍白的脸出现在门后，他怯怯地抬头看了看宋昱辰，眼中顿时盈满泪水，像个小孩一样号啕大哭起来。
宋昱辰眼眶也热热的，觉得喉咙像堵住了般，说不出话，也发不出声音，只能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了他。
姜元家看得出来原本的布置是挺温馨的，虽然房子破落，但家具和摆件都可以看出主人曾经努力生活的痕迹：放置在玄关的空花瓶，客厅小餐桌上的碎花桌布，窗台上落了灰的小招财猫……
也许在母亲去世前，这个家都还是另一个样子，是尽管不富裕但温馨舒适的另一个样子。
但是母亲去世后，黑暗好像就迅速笼罩了这座房子，也笼罩了姜元。
姜元慢慢停止了哭泣，他躬着身子坐着，显得身形更加矮小，黑色的薄羽绒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宽松了，他不自觉地绞着手指，双眸无神地看着地面。宋昱辰坐在他旁边，轻轻拍着他的背，黎知遥站在客厅一角，没有去打扰他们。
墙上的挂钟嘀嘀答答地走着，时针缓缓走到了12。
“生日快乐。”宋昱辰轻声对他说。
他怔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宋昱辰。
“我在你社交平台上看到的，今天是你的生日吧？生日快乐，姜元。”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他呜咽着，如同落水又被救起的小狗，把脸埋进手掌里，后背不住地颤抖。
宋昱辰温柔地顺着他的背，低声道：“抱歉，没来得及订蛋糕。”
很久没有被这么温柔地对待，姜元忍不住转身抱住了宋昱辰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放肆地哭，哭声被衣料所隔开形成沉闷的回响，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尤其揪心。
黎知遥静静地看着他们，心中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