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八点,上班路上昏昏欲睡的林央被一通电话炸得清醒。
“什么?我要生小孩?我怎么不知道?”
她反省了过去半年的生活,没找出什么能弄出小孩的活动。
“是么。”电话对面阴森森地说。
电话对面差了六个时区,现在是凌晨两点。
对方一听就抱着巨大的气性,压根还没睡。
“二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呀?忙工作也不能这样,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林厚说:“我从十个小时之前就合不上眼了。”
十个小时?
林央恍然大悟:“看你说的,像死不瞑目似的。是不是老三跟你告我的状了?”
不就是在他作业上画画嘛,早十几年的老黄历了。
她撇嘴:“我才不生小孩呢。你不觉得给小孩擦屁股很恐怖吗?小猪小时候我都不敢碰。”
小猪是她大哥的孩子,其实叫小竹。
“你最好不是。”
林央闻言皱眉:“你怎么了,气性这么大?酸菜肘子不好吃?”
“……不好吃。”林厚不得不承认。
“那等你回来我带你去吃饭呀。我和景寻最近找到一家很好吃的饭店。”
“不要转移话题。”林厚说,“对方是谁?你至少要把那个人的资产评估发给我。”
林央一愣:“什么谁?”
林厚耐着性子:“把你骗成傻子,准备收拾家当赔出去的人。”
“我找对象也不一定会找家里没钱的……”林央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等等,你不会以为我恋爱了吧?”
林厚顿住。
“骗我没有好处。你知道的,我只会揍你。”
“揍个鬼啊?我说的不是我的小孩,是我以后的干女儿!”
“……”
今年过年刘景寻上门拜访过,还给他们家所有人带了礼物,林厚知道。
林央别过头窃笑,大发慈悲地宣布:“知道了吧?那就赶紧去睡觉。你不上班的?”
林厚的语气瞬间软化:“……明天交通工会罢工,公司居家办公。”
“那也赶紧休息吧。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林厚嗯道:“你也别光顾着照顾你朋友,小心自己的身体,别忙坏了。”
“八字没一撇的事呢。拜拜?”
“晚安。”
她二哥从小就缺觉,能熬到现在估计已经是极限了。
真是感天动地的兄妹情啊!
叮的一声,“二哥”发来短信:
“如果你干儿子知道他曾经有机会当独生子女,大概率会后悔的”
“……”
连句号都没有,看来是真昏过去了。
但是老二有资格说这话吗?
林央怀着悲痛的心情,决定不告诉大哥。
安排好工作,林央端着杯子溜进总裁办公室。
咖啡机还放在吧台上,她来得名正言顺。
刘景寻已经自顾自喝上了,明显忧心忡忡。
“桀桀桀。”
刘景寻猛抬头:“什么声音?”
林央更把持不住:“桀桀桀。”
一转身,刘景寻静悄悄走到她身后,拍拍咖啡机:“坏了吗?”
她差点吓得失手把咖啡泼到他身上。
“没有哦。”她正色,“你听错了。”
刘景寻放下心,眼神飘忽:“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事……”
“没问题。”林央说,“我最喜欢我干儿子了。”
公司下午五点半下班,实际上有勇气踩点的人不多,大厅还很冷清。
林央亦步亦趋跟在刘景寻身后,远远就看见齐怀邈打着伞搂着孩子,压下怪笑的欲望。
就是齐怀邈手里拎了个大号的行李包。
……总不能全是婴儿用品吧?不是不用过夜吗?
她说:“这不对吧?”
刘景寻眼神乱转:“这有什么不对的?你不是一直声称要当墨墨的干妈吗?”
林央故意问:“那我带着墨墨走了,你和齐怀邈干什么去?”
“……”
林央即答:“你们要找地方砰砰砰?”
“……”
“那你这个前任做得真是光荣啊。”
刘景寻眼都闭上了,面露难色。
他苍白地解释:“你知道的,墨墨过两天就生日了……”
言下之意是不能让他爸的破事干扰。
“你要送一个小妹妹给他当生日礼物吗?”林央憋笑到扭曲,反而显得严肃,“相信我,他如果知道自己有机会当独生子女,大概率会觉得很后悔的。”
刘景寻:“从你大哥那知道的?”
“从我二哥那知道的。”
“你二哥有资格说这话吗?”
林央摊手。
今天天公不作美,飘着细细的斜雨。
两人在门口的玻璃雨棚下站住。
林央看热闹不嫌事大,转念一想:“你是铁了心要送小妹妹给他了?……也许是小弟弟?我爸妈一开始只想给我大哥生个妹妹的。”
刘景寻呵呵:“那你二哥还真遗憾啊……等等,谁说我要生小孩了?”
“你不是要去砰砰砰吗?”
“非要这么说吗?什么社会了,那种事就一定会有小孩吗?”
墨墨被捆在宝宝腰凳上,偏头从伞下看见刘景寻,一个劲的朝他傻笑伸手。
刘景寻快步迈下台阶钻进伞底,把墨墨解下来,把他护在怀里跑回来。
沉甸甸的小孩被他强塞进林央手里。
“你随便带他去哪玩吧,别玩坏了就行。”
林央没接,双手抱胸。
“怎么,过了几个小时就不喜欢了?”
“我不会抱小孩。”
“这不是很简单吗。”
刘景寻把她的一只手抽出来,把墨墨从上到下塞进她手臂和胸前的夹缝里。
“不掉下来就行,他自己会调整的。”
他又跑上几步,钻进伞下从齐怀邈手里接过那个大行李袋。
袋子确实大,但没有想象中重。
墨墨抓住她的一缕头发,无辜:“呀呀。”
林央被怕他拽,提起嗓门惊慌地问:“他要是乱动怎么办?”
刘景寻把包塞进她手里,果断道:“威胁他。”
他又上手帮林央调整抱姿,让小家伙紧紧贴在她身上,稍稍省力一些。
齐怀邈在雨里没站多久,等他再回头已经离开了。
林央疑惑。
怎么,齐怀邈都不等他吗?下来的时候又没带伞……
墨墨双手搂住她的脖子,她吓得一激灵,僵硬地目送刘景寻跑了。
墨墨歪着脑袋瞧,直到刘景寻离开视线范围。
他回头:“咿呀。”
“啊。”林央尴尬地说。
一手是孩子,一手是行李,她都能预见到待会回办公室的路上有多艰辛了。
别的不说,一个将近一岁的小孩是真挺沉的,还扭扭捏捏想在她手臂上换个位置,估计是嫌弃她瘦。
刘景寻平常能抱着这么一大坨人类洗衣服做饭?真的假的?
墨墨扭完了,环住林央的脖子,把脸颊贴在她脸上:“咿呀。”
“你是不是在喊阿姨?”林央尬聊,“很棒嘛。我们墨墨是最棒的小宝宝。”
一岁的小孩已经差不多能听懂大人的话了,更何况是这种简单的句子。他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笑,点头。
“那,那姨姨带你去妈妈办公室好不好?”
墨墨一听到妈妈可算来劲了,浑身都直挺挺绷起来,两只狗狗眼睁得滴溜圆,指着外面的雨幕大叫:“袜!”
林央小声重复:“袜。”
这孩子怎么这么活泼?一点也不阴暗扭曲,到底随谁啊?
林央痛苦地发现站在大厅里和墨墨唠嗑是非常错误的决定:她揽着墨墨的那只手臂已经开始酸到发抖了。
“好哦。”她艰难地说,“我们去妈妈办公室哦。”
一转身,看见了救星似的,她眼睛锃一下亮起来。
陈璃看见她抱着个孩子,身边没有别人,惊讶:“呦,央央?怎么还没走?”
这什么奇怪的口癖,都怪昨晚上看番看的。
林央无助地说:“陈姐……我和孩子被他妈抛弃了。”
她急需一个帮忙抱抱孩子的人,哪怕把那个行李包接过去让她换个手也好,不知不觉就用上了平常在家里和哥哥撒娇的语气。
陈璃被她扬起的尾音弄得一激灵,心里骤然划过一瞬惊涛骇浪,随即被她自行压制下来。
她避开女孩直视的目光,勾起嘴角妄图得体地掩饰情绪,伸手碰碰墨墨的脸蛋。
小家伙是个自来熟的,握住她的手指咯咯笑起来。
她顺手把林央手里的包接过来。
林央松了口气,把墨墨发配到另一条手臂上,顺着侄子小时候的记忆托住他后颈。
“你准备回家了?”她问。
陈璃摇头:“还有点东西要扫尾,我是下楼拿外卖的。”
“那太好了。”
陈璃错愕地抬头。
加班好,吗?原来又会错意了?其实天下老板一般黑,林央还是喜欢员工自愿加班的?
林央眼中燃着浓浓的希冀:“你结婚了,那应该有小孩吧?”
陈璃没想到她居然会把问题放在这个上。
假装有配偶在这个社会其实很简单:为了把omega放在一视同仁的位置上,结不结婚不能作为招聘的理由,假装自己有个配偶无非是编造一些生活细节。
只要不同人深交、没有利益冲突,没多少人会在意别人下班后身边躺的是谁。
但孩子可就不一样了。
一个新生命,从生理和社会层面上都意味着传承。不光得传承爹妈的基因,绝大概率还要传承社会关系。
别的不说,申请所得税专项减免的时候得填啊!
陈璃遗憾道:“暂时还没有这个计划。”
林央的希冀灭了。
墨墨还攥着陈璃的手指。小家伙手劲不大,眉眼大概是像他的alpha监护人,软乎乎地弯着。
能看出几分刘景寻的影子。
陈璃的视线飘向外卖柜,又重新注视被小朋友捏捏的指肚。
“要不我先帮你把东西拿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