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来得非常突然。
水霖刚回到家没多久，便听到了雨点击打在防盗网上的清脆声音。
她洗漱完毕之后喝了杯热牛奶便躺在了柔软的床上，没有玩手机，而是聆听着窗外让人愉悦放松的雨点声。
而到了第二天清晨，已成一场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水霖站在家门口，此时的街道又黑又冷，原本就不明亮的路灯在大雨中显得若隐若现。雨水让眼前的世界模糊成一片，她不禁感到一阵阵的无力感。
这么大的雨，还要去学校吗？
她站在楼道中试着打车，可不管她怎么追加，却一直没有师傅接单。
也是，这么大清早，又是雷雨天，怎么可能会打得到车呢？
水霖站在楼下犹豫了好一会，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试着打起伞朝学校方向走去，可是裤脚刚伸出去就被淋得湿透了。
她站在楼下束手无策，雨水顺着窗台流下，已是一道水帘。
她看了看手表，已经只有五分钟就要上早自习了，自己就算这个时候去也是迟到。
算了，冲吧。
水霖撑起雨伞就飞快得往外跑，很快下半身已经湿透了，她手上撑的的伞在狂风骤雨面前像个笑话。她又飞奔了一段路，除了脖子以上的部分没有淋湿，其他部位无一幸免。
比起狂风暴雨击打在雨伞上清脆的撞击声，她更能听清自己焦急的喘气声。
“水霖——”
水霖猛地抬起头，看向路边。
李老师的车正停在她的右边。
“快上车！”
水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把伞收起，甩了两下，坐进了李老师的车。
“这么大的雨，怎么不请个假，晚点再去。”李老师抽了几张纸递给水霖，朝学校方向开去。
“我准备等雨小一点了打车去的，没想到，雨一直没停，就......就这样了。”
李老师心里有了一丝欣慰，换做以前，水霖会以各种理由早自习迟到或者不来，而这次在这么极端的天气下，她居然不顾一切要赶去学校上课。
教室里，岑楠一如既往地早早来到了教室，出门时刚好遇到食堂大叔撑着一把大伞，所以她和几个一样没伞的同学没有淋湿，安然无恙地来到了教室。
雨水在玻璃上弯曲成一道道河流。她第三次看向门口，水霖的座位依然空着。
“下次要是没法去学校，就给我打个电话，我载你一截。”
“好……谢谢李老师。”水霖的衣服大部分都已经湿透了，湿掉的衣物紧贴着自己的皮肤，格外难受。
李老师的车缓缓驶进校园，在教学楼下面的地下停车场停了下来。
“你最好问寄宿的同学借套干衣服换上！”
水霖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要下车，“好的，谢谢老师了！”
当她好不容易来到教室时，已经只有十几分钟就下早自习了，班里仍有几个同学姗姗来迟。
教室里并没有热闹的读书声，她扫了一眼周围的同学，他们的身上都不同程度地淋湿了，正在整理着自己湿掉的衣物和鞋子。
等到班里人都来得差不多的时候，梁老师站上讲台，“今天一二节课停课，先在教室自习。等下雨小了之后，你们都去宿舍换身干的衣服再过来上课。走读生能让家长送的就送一下，送不来的就找寄宿生同学借一套穿一下。”
水霖缩在座位上，正整理着已经被风吹得不成样子的刘海，衣服上的水已经顺着衣角一滴一滴地落在了脚下，很快就湿成一片。
差不多等到第一节课快结束的时候，雨势才稍微缓了下来，外面仍然下着雨，只是没有清晨那般排山倒海。
部分同学已经陆陆续续地返回寝室换衣服，而水霖则是望向岑楠那边，迟迟没有起身。
岑楠整理完昨天历史试卷的错题后，起身走到水霖身边，主动提出要她去自己宿舍换一身干的衣服。
“我不用了，衣服自己会干的。”水霖抬头对着岑楠笑笑。
岑楠看着水霖座位底下的一滩水，一时间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水霖则继续低着头，不知道在玩弄着什么。
“你还是去换吧，水都滴到我这儿来了，估计晚上都不会干。”棠凝转身看着身后的水霖和岑楠。
水霖看了眼棠凝，然后无奈起身，只好跟着岑楠的步伐走了出去。
鞋子里面全是水，使她每走一步，就发出“咕——咕”的声音，听得让人难受。
即使外面的雨已经差不多停了，但是水霖还是撑起了伞，朝宿舍楼走去。
岑楠朝水霖看了一眼，几根打湿了的头发粘在了她白皙的脸上，显得格外动人。
“你都淋成这样了，也不问问我，能不能借你衣服穿一下。”岑楠事先开了口。
“我……不好意思麻烦你。”
“自己的身体要紧。”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肩并肩走在一起。
来到寝室后，水霖显得有些局促，站在岑楠的床边不为所动。
她盯着岑楠的床看着，床上除了一床干净的淡蓝色被子，枕头旁边还有一个可爱的小狗玩偶。
岑楠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件长袖T恤和一条校裤，起身将衣服放在水霖手上。
“这是我最大的一件衣服了，你先凑合穿吧。”
水霖接过岑楠的衣服，说了句“谢谢”就走向厕所。
“诶——等等，我没有新鞋子了，”岑楠说着在床底下拿出一双拖鞋，“你先穿拖鞋吧。”
“哦，好。”
水霖换好了衣服从洗手间出来，扎好了头发，扯了扯衣角，发现并不小，只是有些紧，将她曼妙的身材显得更加突出。
她又不自觉地扯起衣领闻了一下。
“我的天——好香！”水霖被一股茉莉花的芬芳香得有些愣在原地。
“怎么了？
她转头看向正在等待自己的岑楠，笑了，“可以，很合适。”
岑楠靠床站着，看着眼前的水霖仿佛焕然一新，不再像是刚刚那个流浪汉模样。
“衣服等天晴你洗了还给我就行了。”
“好。”
那一整天，水霖都时不时低下身，伏在课桌上，将鼻子和嘴埋在衣袖里，细细嗅着那股来自岑楠衣服上的香气。
放学铃响时，暴雨再度倾泻而下。
水霖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快，因为害怕人太多堵在校门口，甚至也没留意岑楠有没有带伞。
“喂。”她在教学楼门口撞见了沈月华，“看见岑楠了吗？”
沈月华摇头：“没注意到，你把她弄丢了？”
水霖没有作声，撑开伞独自走进雨里。
雨点砸在伞面上的声音震耳欲聋，她走了几步，突然停下，回想起今天上午和岑楠一起回宿舍时岑楠并没有拿伞。
她是不是没有伞？
然后她猛地转身，朝教学楼跑去。
岑楠站在走廊下，和大多数没有伞的同学一样，望着漆黑的雨幕，等待着雨停或者同学来送伞。她的书包里装着明天要检查的作业，不能淋湿。
正在犹豫要不要冲向宿舍楼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水霖喘着气出现在她面前，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手里的伞还在滴水。
“你……”岑楠怔住。
“别说话，拿着。”水霖把伞塞给她，是一把便利店临时买的透明雨伞，上面印着可爱的大耳狗图案。
岑楠低头看伞，又抬头看水霖被雨水打湿的肩线：“你怎么来了。”
“对不起，我今天都没发现你没伞。”水霖用手扒拉了一下湿掉的刘海，眼里满是关心。
岑楠愣在原地，这是第一次，有人切切实实给了自己莫大的关注。
学校才开了几日的桂花，没禁得住今天这般摧残，簌簌地落在校道上，混入泥水中了，树上残留的那些花瓣估计也撑不过今晚的摧残。
两人紧挨着走在一把伞下，水霖左手撑着伞，右手紧紧地将岑楠搂在怀里，伞面明显向岑楠那边倾斜，雨水顺着伞骨汇成小溪，全数流到水霖的左肩上。
岑楠的呼吸不知不觉变得快起来，她能闻到自己衣服上的淡淡香味，也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水霖加速的心跳。
也许，爱是一把会倾斜的伞。
“就送你到这里了，你可千万别淋湿了。”水霖说完便加快步伐朝校门口的人群中走去。
“放心吧，谢谢。”一两滴雨水顺着岑楠的额头流过眉宇，带走了两滴温热的泪水。
岑楠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黑夜的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