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岭南世家宴饮,宋漪涟必着天衣坊新裁的衣裳赴会。她特意挑选霓裳阁最新款式——细节处暗藏巧思:衣襟多绣半枝忍冬,裙角添几笔水墨远山,腰间悬的禁步也换成天衣坊独有的青玉缠丝铃。
"二小姐这身流云裳,可是霓裳阁的新作?"太守夫人宴上,几位贵妇围着她打量。
"夫人谬赞了。"宋漪涟轻转皓腕,露出袖口内侧的天衣坊暗纹标识,"这是落月镇天衣坊的手艺,用的是今年新出的月影纱。"
女人爱美的天性,大概是这世间最难阻止的事情。尽管柳卿卿与宋缺之间的纠葛让人不免多想,但在天衣阁别出心裁的漂亮衣服面前,宋阀的女人们也无法抵御诱惑。
宋漪涟不过回宋阀月余,天衣阁的衣裳便已风靡了整个宋阀大寨。柳卿卿趁热打铁,在宋氏大寨附近又开了一间分店。
新店的生意好得出乎意料,柳卿卿不得不将总店一半的侍从和制衣师傅调来新店支援。据说便是宋缺夫人也极喜欢天衣坊的成衣。
柳卿卿让人暗暗传播,"天衣有魂,霓裳有形"的说法。更是在宋缺祖母寿宴上,送来的特制的万寿纹翟衣作为贺礼——此衣初看衣摆处九十九只金线仙鹤,但在阳光下中竟似要振翅飞起,惹得宋老夫人啧啧称赞。
说来有趣,柳卿卿应宋漪涟之邀赴宋老夫人寿宴,因她与宋缺的前尘旧事,宋阀上下对她既好奇又忌惮,态度虽不敢过于热络,却也不乏试探之意。唯独宋华满眼鄙夷,却又不敢扰了祖母的寿宴,只得借席间敬酒之机暗讽几句。柳卿卿却只作不觉,笑意盈盈地举杯回敬,仿佛那些夹枪带棒的话不过是春风拂面。
她今日来宋阀,是思量已久的结果。巴陵帮若想进一步发展,总不能一直与宋阀关系僵硬,否则难免再引出一个王氏,徒增麻烦。
如今借宋漪涟的人情出席寿宴,外界对她与宋缺的关系难免胡乱揣测,而这正是她所求——借这层若有若无的暧昧,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将生意拓展至岭南之外。
只是她未曾料到,宋缺的祖母竟对她格外青睐。老夫人见了巴陵帮送上的寿礼,不由眼前一亮,当即唤柳卿卿到跟前,拉着她的手细细端详,赞道:“真是蕙质兰心,也出落得这般好模样,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宋母虽心中不喜柳卿卿,却也不敢违逆婆母,只得跟着夸了几句。客人们见主人家待柳卿卿如此友善,不由交头接耳,猜测她与宋缺的关系是否又有转机。一时间,柳卿卿竟成了寿宴上的香饽饽,各家女眷纷纷围上来搭话,或探听天衣阁的新品,或旁敲侧击她与宋阀的渊源。
柳卿卿周旋在贵妇之间,心中盘算阿武和阿文分走水路和陆路出巴陵拓展商路,如今应该已经到了,不知进展如何?偶尔抬眼间与宋华的目光相接,后者气的牙痒痒,手中的酒杯几乎捏碎,却碍于场合只能默默忍耐,柳卿卿回以微微一笑,笑意中带着几分淡然。她不会把时间精力放在这等蠢货身上,纵然是出生门阀,家中独女又如何,不过是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可怜人。
宴散时,柳卿卿辞别老夫人,宋漪涟亲自送她至门外。夜风拂过,带着岭南特有的湿润,卷起她鬓边一缕青丝。她驻足片刻,回头望了望宋阀巍峨的山寨——那高耸的寨墙在月色下泛着冷光,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正俯视着脚下的众生。
柳卿卿唇角微扬,眼中闪过野心的光芒,心中暗下决心:“总有一天,我也要站在这顶端,俯瞰天下风云。”
回到巴陵帮时,天色已近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江面上,映得水波粼粼,宛如碎金铺就。柳卿卿未作停歇,径直吩咐手下:“去请范先生来,今日的课业还未完成。”
范先生推开书房的门,见柳卿卿正端坐在案前,手中捧着一卷《孙子兵法》,眉目间虽有一丝倦意,却掩不住眼中的专注与热切。
他心中一暖,捋须笑道:“今日宴会如何?”心里对柳卿卿这个学生真是越来越满意:如此天赋,又如此爱学,还如此有毅力,何事不成!为人师者谁不想遇到这样的学生,定要把自己压箱底的本领通通教给学生。
柳卿卿笑答“不过是借机与宋阀寒暄一二,以免有人借机生事,倒是宋老夫人有点奇怪,竟似对我非常青睐。”
范先生闻言紧张:“莫不是还想让你为妾?”
柳卿卿摇头“多思无益,壮大自身才是根本,先生该讲第二十计了。”
范先生见状,知道柳卿卿心里有数,也不再追问,转而翻开书卷,开始讲解《三十六计》中的第二十计——“混水摸鱼”。师徒二人沉浸在书的海洋。
……
课后,柳卿卿并未去休息,而是留下范先生,两人一同站在一幅巨大的舆图前,细细推敲阿文、阿武两支商队目前所处的位置,以及当地的势力分布。舆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山川河流、城池关隘,以及各方势力的范围。
柳卿卿指尖轻点舆图,目光如炬,语气沉稳而从容:“阿文如今应已抵达楚地。此地古称云梦泽,山川纵横,水网密布,是楚阀的势力范围。这里的物产富饶,尤以茶叶、丝绸、药材闻名,若能在此站稳脚跟,对巴陵帮的未来发展意义重大。”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楚地的边界,继续说道:“楚阀之人酷爱鲜衣美食,尤其对华服、珍馐极为讲究。若天衣坊能找到合适的引荐人,不愁在楚地打开局面。不过,楚地势力错综复杂,需谨慎行事,避免卷入楚阀内部的争斗。”
接着,她的手指移向巴蜀方向,眉头微蹙:“阿武则已深入巴蜀。独尊堡的解晖此人与宋缺关系颇近,虽表面和气,但此人素来小气,斤斤计较,需小心应对。巴蜀地势险峻,民风彪悍,独尊堡在当地势力庞大,若能与之合作,自然是好事,但若处理不当,恐生变故。”
范先生点头附和,捋须道:“楚地富庶,要找个机会打出天衣阁的名声。至于巴蜀,解辉虽小气,但女人的生意想来他也不会为难。说来你这次宋府寿宴去的好,外人不知内情,想来不会因为宋缺而难为你。”
柳卿卿目光深邃,指尖轻轻划过舆图上的每一处标记,仿佛在勾勒未来的蓝图:“天衣阁要在这些地方立足,光靠布匹生意还不够。我们需得结合当地特色,比如江南的丝绸、巴蜀的蜀锦,甚至可以利用岭南的珍珠,香料,木材,打造独一无二的服饰。”
范先生赞许地点头:“不错。卿卿做生意也有独到之处,只是凡事切不可操之过急。”
柳卿卿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先生放心,我自有分寸。如今巴陵帮虽不及宋阀、王氏那般显赫,但只要稳扎稳打,终有一日,我们不必再看任何人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