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钰行入了城，朝着楚宁家方向跑。冷风呼呼往他脸上拍打，火气越来越旺。

借着微弱月光，江钰行已能隐约瞧见楚家，口中满是怨气，“楚宁，你好样的，居然带狗，还把我一个人扔在破庙里。看我怎么整你！”

他一边想着如何整，一边跑，突然拐角出来一个人影。他跑太快，收势不及，眼睁睁地撞上了那个人，把那人给撞倒了。

对方呻吟着坐起身，揉起了左脚踝。

江钰行也知是自己的错，连忙去扶，“对不起，你没事——怎么是你！”他立即松开扶着的手，脸色铁青，双眼满是怒火——对方正是他想方设法要整的楚宁。

楚宁也认出他来，脸上现出累了的表情，“遇到你真是没好事。”

江钰行冷笑，“谁说不是，本想你去了破庙，我们两清。没想到你带了狗，吓昏白阳，还把我扔在破庙里。”

“你又没规定只能我一个人，再说，我怎么知道他也去了？”楚宁试着站起，虽然有些疼，好在没有骨折走不了路，“他现在醒了吗？”

“你说呢？”

“那你醒得倒快，”楚宁回身瞪住江钰行，“看你人模人样的，到底要怎样你才别老揪着我不放？那小孩是偷我钱我才那样教训他的，你不至于小心眼到一定要跟踪我吧？”

“谁跟踪你！”

“那你爬树上偷窥是干什么？难道你真是变态？”

“变态？”江钰行指着自己，质问道，“我哪里变态！还有，我不能爬树看风景吗？”

“这话说出去谁会信。”楚宁无语，“大少爷，求你别盯着我不放了，我不想和你扯上任何关系。”

“谁想和你扯上关系？我现在火气很大，等等，你那只狗呢？”江钰行跟上正蹒跚往前走的楚宁，一副誓要与她理论至天明的架势。

忽然，楚宁停下，江钰行也跟着停下。

“宁儿，是宁儿吗？”

楚家门口站着一个人，身上似乎背着包袱，面向这边探头探脑，显得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娘，你干嘛背着包袱？”楚宁认出唤她的人是郭红，想跑过去，但一用力，脚踝处阵阵刺痛。

郭红发现楚宁走路的异样，立即跑上来，“我去小蝶家，你根本没和她去夜游，只是叫走了一条狗！你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的脚怎么了？”

她看到楚宁身后的江钰行，惊呼了一声，“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忽而似是领悟到了什么，双眼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原来你和他去玩了？”

“不是！”楚宁生气，“我怎么可能和他去玩？对了，娘，你背包袱做什么？”

“差点把正事忘了！”郭红牵住她的手，“宁儿，此事说来话长，来不及说了，你现在赶紧和我走。这位公子，抱歉了，我要带她先避一避，日后再请你吃豆腐脑。”

楚宁冷不防被娘带着，脚上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停下，“娘，我脚疼。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站住！”

忽的一声大吼，远处有一群大汉冒出，朝这边跑来。

“糟糕！”郭红急道。

楚宁见状，立即反应过来，恨铁不成钢地问道：“你又赌了？”

“我……”

大汉转眼就到，楚宁挣开了她的手，“站着干什么，娘，你快跑，别管我了！”

郭红又羞又愧，急忙握住江钰行的手：“公子，求你帮我照顾宁儿，那些人目标是我，不会太为难宁儿的。”

眼见人要追来了，也等不及江钰行说什么，拔脚就逃。

幸而月光微弱，郭红凭着经验立即隐入了黑暗中。

江钰行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十分莫名，尤其是最后郭红的嘱托，他都还没来得及拒绝，她人已消失。

楚宁见那些大汉打着灯笼要略过她朝她娘亲方向追，当机立断地伸手抓住立在墙边的竹杆，东一挑西一横，成功将他们逼停。

前头提灯笼的大汉见是一个小姑娘，喝道：“找死！”单手抓住竹杆一头，瞬间扯过一把折断。

竹杆脱手，楚宁手抖心抖了一瞬。看来这大汉是有话语权的领头。

领头厉声问道：“你和那女人什么关系？！是不是她女儿！”

虽然人高马大，声音凶狠，但楚宁没想过要逃避，她要替她娘亲解决问题。

“对，我是她女儿。我娘欠了你们赌坊多少钱，我来想办法还！”

“赌坊？我们是天马帮的，知道天马帮吗！”

楚宁愣住，她怎么会不知道天马帮？东城门外有码头，码头有不少做工的人，有一些还去她摊子买过豆腐脑。从他们言语中大概知晓这些人都是有帮派的。

天马帮就是其中之一。

领头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娘到底做了什么吧！”

说着这话时，大汉们已将她重重围住。楚宁被迫后退，直到身体抵墙无路可退。对方有八个人，楚宁心中害怕，好在他们没有再紧围上来，也没有动手动脚，看着也不像是想找事。

她试着与他们沟通，“我娘到底做了什么？还请各位大哥指教。”她脚实在疼，只得手扶着墙，左脚弯起，减轻受力。

领头皱眉道：“小姑娘看着沉稳讲理，怎么会有那样的娘？你娘下午在亭子里和人打牌出千，被我们老太太发现，你娘恼羞成怒，居然当场推老太太跑了。现在老太太躺在床上起不来，她可是七十岁高龄啊，禁得住你娘这么推吗？”

“我们帮主震怒，要找出这个推了他老母亲的人，要她在这城里混不下去。哼。这一带我们有人脉，很快你娘住不了了。”

楚宁呆住，她千想万想，没想到不是赌坊，而是打牌聚集地。如果没有问题，娘为什么要连夜逃离，而且天马帮能这么快找到这里，可见能力有多强。

她现在已不想漂泊流浪，得想法子帮娘亲弥补错误。

“对不起，我娘犯的错，我来帮她弥补。不知要怎样才能善了？要不，我赔钱，或者我可以到老太太床前服侍她，直到她康复？”

领头冷笑，“哼，我们缺钱缺丫头吗？万一你怀恨在心，一不做二不休，在我们老太太身上做手脚，让她一命呜呼呢？”

楚宁见两个想法都被否决，实在没招了，只得问道：“那要怎么样呢？”

“把你娘叫回来，听凭帮主发落。她不回来，那你顶上。”

忽而领头举高灯笼，将她仔细打量了一遍，那眼神，让楚宁心中莫名地不寒而栗。

他笑道：“不细看还真没发觉，你个小丫头长得还挺耐看的。这样吧，我们帮里有几个兄弟还没讨老婆，帮主对我们也很好，我可以帮你跟帮主求个情，只要你跟我们兄弟配个，你娘的事算一笔勾销。”

楚宁瞬间血冷，他口中说着讨老婆说得好听，只怕是要当帮里的卖身女。她在卖豆腐脑时听到过一些男人抱怨窑子要钱，想要免费的乐一乐。

虽未见识过窑子，但妓女的下场她有次见过，被折磨得毫无人样，抛到了乱葬岗。

领头见她不说话，又问道：“怎么样？”

楚宁抬头，一字一句说道：“不可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你们逼我，我就跳海一死。”

领头冷笑，“挺有骨气的。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我们只好带你走一趟衙门，到时会判你什么呢？”

衙门，是老实本分的普通人不愿去的地方，尤其不知县令是否严明公正，会不会收受贿赂而胡乱宣判。再加上她娘亲真的犯了错，去衙门，只怕没事也要脱层皮。

如今三十六计逃为上，可楚宁想逃也逃不了。正当绞尽脑汁间，几个大汉在领头示意下，伸手就要抓她。

眼见手已离自己不到一尺，楚宁瞬时绝望。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