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地里的时候,余长乐往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这才抱怨几句,随后替母亲搓搓布满茧子的手,“阿娘,以后我一定不会让您这么辛苦…”
母亲这双手十分粗糙,一看便晓得干了相当多的活儿,曾几何时余梅也是富人家的女儿,从小被精心呵护着养大,可嫁作人妇后,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了,这样的落差,也不知母亲可曾后悔过。
毕竟在莱森学院里,那些结亲的神兽们可不会像人类这般把所有担子压在女性身上,每只兽都能像婚前那样自由选择自己想干的事业,要是有渣兽想当甩手掌柜,那么神兽世界的惩罚是非常恐怖的!
余长乐这么想也这么问过,母亲那时只捧着自己的脸笑道,“你要说当日被恋爱冲昏头脑下嫁至此那确实有过悔意,但能拥有你,娘就不那么后悔了。”
余长乐听得鼻尖冒酸,想让母亲多为自己着想一些,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她只愿往后的日子会让阿娘觉得值得。
“阿乐,莫要伤感,正如你所说,咱俩齐心协力,一定可以越来越好的!”
余梅这下鼓励着女儿,二人之间的角色总是在不停变换,或许人就是这样,一人情绪低落时,另一人得扮演积极角色,如此你来我往,互相安慰着,才能有前进的动力。
不过一想到方才刘素芬那命令下人般的语气,余长乐心中就又不爽起来,又要做这又要做那,真是牛马都没如此多的活儿干!
余梅附和道,“真不知那刘家哪来这么多衣服洗,你前几日才洗完,今日她竟把冬季穿的那些通通拿了出来,好似在故意给咱找事做,生怕我们闲着。”
这语气颇为无奈,余长乐也跟着骂了几句,母女二人在这地里一起对着空气发泄,将这心中郁结散去,此刻舒坦不少,便开始干活儿起来。
虽只有几亩地,但面积也不小,昨日已经收割了一波长熟的莴笋和荠菜去卖,现在空出来一部分可以为播新种做准备,人工松土讲究力道适中,不能出现板结或过度松散。
今日天气适宜,加之前几日落雨,使得土壤此刻还算湿润,二人前前后后认真了两个时辰也才弄了三分之一,余长乐累得腰杆发酸,一屁股往地上一块石头上坐,而余梅也是喘着粗气。
方才余长乐还往家跑了一趟,把蔬果新种子带出来播种了一部分,往后天气若是干燥,还得去公用茅房提肥料来施肥。
想到这,余长乐把锄头往旁边一甩,长舒一口气仰头看向了天空,云层后方冒了些晕眼的阳光,原来现在已经过了晌午了。
她微眯眼睛准备小憩一会儿,突然听到自己肚子咕咕直叫,饥饿感传来时才想起来从早上到现在为止还没吃过东西呢,于是余长乐回头问母亲,“阿娘,你饿了么?”
余梅摸摸肚子,点头道,“是有一点,毕竟我也未曾进朝食…”
正说着低头一看面前竟递来一个卷饼,余长乐从箩筐里拿出来直接咬了一大口,嘴里嘟嘟囔囔,“今早摆摊剩了两个,正好给咱填饱肚子,就是有些凉了,阿娘您就将就着吃吧!”
有的吃还嫌弃什么,余梅笑眯眯接过,只觉这饼子可比家里那无滋无味的稀粥好吃多了,二人吃完后打算先回家一趟,再怎么样她俩也得午休完再继续。
到屋门口时,正好撞见刘大树出来,他打着哈欠嘴边还留着油渍,母女俩不咸不淡向他打了个招呼,皱着眉头本想说些什么的刘大树,见二人手里拿着锄头,裤角衣衫上到处有泥点子,一看就是刚干完活从地里回来。
如此,他立马把话咽下去,满意点点头,笑得把牙花子露出来,假惺惺客套道,“做得不错,厨房里应该还有些剩饭,你俩赶紧去吃,别饿到了,吃饱了再接着去干!”
余长乐皮笑肉不笑回了句好,心里却觉得作呕,一扭头白眼都快翻上天。
等回了屋,余长乐去舀了两碗清水端过来,咕咚几口下肚,干涩的喉咙得到灌溉,浑身都畅快起来,余梅也喝了几口,顿感舒坦。
虽然二人吃了饼子,但并无全然吃饱,于是余长乐去厨房翻找剩饭,看到了饭锅里还剩了不到一碗份量的米,且大部分还粘在了锅上。
这剩饭不是特意留的,只是没吃完还余留了一点罢了。
纵使恼火,但余长乐还是盛了出来,她观察了一圈儿,看到厨房空空如也,而另一个菜碗里还残余了一点点肉渣,她嗤笑一声,心想那块五花肉估计已经是全吃完了。
母女二人就这么分着一小碗饭各吃了一半,今日本就起得很早,加之干了大量体力活儿,余长乐疲劳犯困,俩人都直接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总之余长乐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祖母沙哑的声音再次透着木门传来,催促着该继续下地了。
余长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下床时才发现母亲并不在屋子里,她只好开门接收刘素芬劈头盖脸一顿骂。
说什么都已经申时了,再睡都要睡到晚饭时间去了!余长乐没忍住回嘴了几句,刘素芬气得拿着棍子去打余长乐,正好余梅从厨房里洗完碗过来,见婆婆如此,她马上拖着腿走过来阻止这场闹剧,“娘您这是做什么?我们二人劳累一个上午,不过是午休一会儿,至于您棍棒相待么?!”
余梅有些生气,言语也强硬起来,刘素芬将棍子放下,冷哼一声,骂道,“这死丫头方才竟说家里给她的吃食连猪都不如,力气不足所以才久睡,如此说来是刘家薄待了她,这不是拐弯抹角在指责我这个做祖母的虐待她吗?!”
“指责长辈,视为不孝,我教训一下她是应该的!”
刘素芬言之凿凿,好似自己很是占理,实则是甫一被这丫头的实话戳到脊梁骨,心虚所导致的气急败坏,她此刻怒目圆睁,又带着那套长幼尊卑的理论来斥责对方。
余梅一愣,只觉荒唐可笑,自己女儿不过是说了句实话,竟引得婆婆如此生气,想来这家人也知道亏欠了她们娘俩多少,才会态度蛮横至极,稍微一抵抗就仿若被踩了尾巴!
以前那些丰厚嫁妆被他们挥霍完了不说,后来刘老二战死沙场,自己和女儿被当下人一般使唤多年,却连顿饱饭都吃不到,若是按聘请奴仆的工钱算,刘家不知道欠她们多少银子了!
可惜这么多年来余梅早就被磨灭了脾性,那个时候自己一个人带着女儿也无处可去,总想着在刘家先把女儿拉扯大点再说,蹉跎至今让性子软弱不少,也没攒下半点积蓄。
早些时候她也想过改嫁,丈夫身死,可村里年纪相仿的汉子都已成家,且也无人愿娶她一个二婚女子。
就算偶有几个有想法的,都是要求余长乐必须改姓,且还得再生一个男丁添香火,这对余梅来说无疑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里,于是就此作罢。
任人拿捏久了,余梅下意识便想着忍让,以此来息事宁人,不得不说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事情。
见婆婆气得不轻,余梅蹙眉刚一扭头就看见女儿小腿处出现了一道红印,想来是方才被那棍子抽打的痕迹,本想让女儿说句便宜话的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余长乐咬牙切齿,但又不想牵连母亲,于是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她主动跳出来道歉,“祖母,是我出言不逊,我向您道歉,要罚要骂,冲我一个人来便是!”
余梅替女儿有些痛心,难得强硬辩驳,“现下您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若您还是要过分追究,那咱在这个家再也不管任何活儿,你们也讨不得半点好处!”
她一边说着一边哽咽起来,眼眶红着扭过头去,俨然一副凄惨可怜的寡妇样貌。
余长乐突然有些懊恼,马上凑过去替母亲拍背,内心却是万分后悔,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刻没忍住脾气,毕竟她还在系统任务期间,若是后几日被管严了,完成不了任务可就麻烦了!
刘素芬可能也是没想到这软弱无能的儿媳居然敢突然威胁自己,向来欺负这母女俩惯了的人一时哑口无言,只颤抖着手指指着对方,“你,你竟敢……”
兴许是吵闹声太大,把屋子里的刘大树和刘春莺也吸引了出来,他们俩人二话不说,不分青红皂白便站在了刘素芬那边,特别是刘大树,粗着嗓门就是一通训斥,“我看弟妹是越来越拎不清了,竟帮着一个小辈如此顶撞母亲,刘家包你们吃包你们住,你们哪来这么多怨言?!”
话虽如此,但刘大树还是一边安抚母亲一边观察余梅的反应,莫看他这般底气十足,其实也是为了掩盖心虚。
想当年余梅有意改嫁时,他便从中作梗,阻止了她离开刘家,一来是想留住这个免费劳动力,二来是因为他心底藏着一个无人可知的秘密。
余梅那时若是离开,保不准她会清算资产,从而要是牵连出来地契这桩事的真相,他恐将面临无尽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