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来的沉闷心情。姣好眉眼弯如新月,短暂拂去了遮蔽的乌云愁绪,在夜色之中越发明艳爽利,令人想起当年那个果决坚韧,雷厉风行的奇女子。
但是,几乎是在随云远松懈的同时,一股甜腥气息涌上舌尖,粘腻不绝的鲜血争先恐后地冲出齿间,淤塞气机。她被骤然发作的痼疾当头一棒,爆发前所未有的剧烈呛咳,双手紧紧捂住唇线,却仍见腥血不断从指缝涌出,全身经脉气息紊乱逆行,真元翻涌
,原本细鳞覆盖的坚韧表皮层层剥落起卷,脱水开裂,张口欲言但无法说出一字,吐出来的全是淋漓不尽的血水。
这骇人的发作症状,着实将苍越孤鸣与雨音霜都吓得不轻。
王府御医对这等怪病束手无策,随云远指尖蘸着自己的血水写了一个榕字就昏过去,亏得赫蒙少使想起曾有信报随云远的住处来访好友。这才及时将榕桂菲,也就是榕烨寻到。
幽幽醒转来时,随云远依稀听得榕烨气势如虹地数落苗王。
“……痼疾在身,本就不能劳累。昼夜观星推算已是耗损元神,竟然还要轮值宫中。我是看出来了,什么新政墨风策,只要使不死,就往死里使。”
这话说得太尖锐难堪了。
随云远不顾雨音霜和苍越孤鸣还立在榻前,就用力拽了一把榕烨的衣袖,险些将她抓倒在身上。
榕烨扶住了一下榻沿,才努力没撞到随云远的身上,可是脸上仍然是不善之色,“这么大气力,看来一时是没问题了。你好歹也是个医者,安怎把自己搞成这样?”
“云姑娘,你真正没事就好。”雨音霜关切道。
“哪里没事。心疾肺脉先天不足,箭伤濒死又失养气机,你就不能安心休养几日吗?你职任祭司台,难道还包括解决王的感情问题吗?”
“榕烨!”随云远陡然提高的音调示警,喑哑滞涩,但她旋即看到一双涨红却又倔强的眼睛,心下软得一塌糊涂,“你不要迁怒旁人,他们什么也不知。”她似是缓了片刻,平舒了几息气喘才又继续,“铁军卫日前才传回军报,三境联军击溃魔世,势如破竹,只待最后围剿决战便会班师回朝。”铁骕求衣并无性命危险之虞。
“谁要听他的消息了。”榕烨轻唾了一记,越发恼怒起来,“你现在就和我回去万里边城。”
“且慢。云远现在不宜挪动。”苍越孤鸣出言拒绝榕烨,“请榕大夫尽管开方出来,王府藏药齐全,便是有不足之处,孤王也定让人寻来治好云远。”
“免劳操烦。这是心病,只要一日耗神伤心,就一日好不了。”
榕烨的冷言冷语激怒了赫蒙少使,“你这女人别太过分了。王上也是为了祭司才如此宽忍。别以为倚靠铁军卫,就可以放肆。”
“实话实说。”
“我不想日日做木偶泥胎。”随云远眸光如电,音色虽轻,却语意沉沉,如掷地有声,“若什么都不能做,那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话虽如此,但苍越孤鸣当即划去了上值名单,并将一众祭司台选拔事宜尽数揽了回去,暂停了除历法修编之外的所有敕令,并将人打包送去替换了叉猡招待雨音霜。
四舍五入,就算是放她休假罢。
“要我讲啊,这做王的就是不一样,那一边是贴身辣妹,这一边是红袖添香。真正是艳福不浅呢。”剑无极摇头晃脑地夸张道。
雨音霜立即呵斥,“剑无极,麦胡闹!”
“没呢,我是在称赞这位美女有够正点。”
“你有这份功夫,不如用在入赘还珠楼上。”随云远面上淡淡,却有冷锋,“自己的情路还没通关,哪里的自信指点雪山银燕。”
“这位淑女讲话真难听,气质会破坏掉。这边的天才剑者啊,可是一出门就被不少小姑娘包围呢。”
“原来如此,失敬。来人——”随云远忽然站起身唤来侍者,“准备笔墨。我现在要写给少楼主的回信。”
“你!”
“还愣着作甚,怎么我支使不动你,要请王旨来吗?”侍者动作稍慢,随云远横眉冷对,立即呵斥。侍者惊得立即一路小跑。
雨音霜出面说项,“云姑娘,你消消气。剑无极!”
“啊呀呀呀,是我不对,这位美女大人有大量……”
“你以为你们是凭谁才站在这里的?甚至,其中一个还是史艳文之子?”随云远侧眸打断剑无极不走心的道歉,“是雨音霜。你想用雪山银燕对照苗王,焉知对面不是一般的心思。收起你拙劣的演技。雨音霜为何在此,雪山银燕为何在此,他非常清楚。我也非常清楚。”
“但霜爱的人,并不是他。”
“剑无极!”雨音霜高声斥道。
而随云远的目光笔直澄澈,眉际未尝稍移,“我方才已经讲过了,雪山银燕为何在此。旁人实无须这样费力,毕竟你我都不是能够决定此事的关键。”她说着随手倒出另一盏清茶推至剑无极面前,“还是静心饮茶罢。”
剑无极闻言倒也就此坐下,“这香气,是百里闻香。”
“是。在此地难得,可不要浪费咯。”
“你这般镇定,是对苗王真有把握。”敛去嬉笑作态的审视,锐如刀锋雪亮,直击核心。
眸底轻笑划过,随云远偏头瞧了瞧近乎恼怒的雨音霜,复又对视上剑无极不肯放弃的刺探,“你想听真话还是实话?”
“这有什么区别吗?”剑无极奇道。
“真话就是,一个不敢正视自己心意的男人不足为惧。”
这话噎得剑无极也梗了一下,但未等他再辩驳,却是雨音霜继续问了下去。
“那么实话又是怎样?”
“谁规定这必须是二选一的问题?都不选择也是一种选择。雨音霜姑娘是来做客的,不是来做题的。容貌、武艺、性情皆属世所顶尖的美人,拒绝了几个追求者,也算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