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秋水又撕下一块巴掌大的布巾,蒙住了上官连的脸。
上官连安分守己地待在她怀里,任由她抱着。
刚走过去,一个官兵立马喝声叫住了他们:“干什么的?来配合检查!”
那官兵狐疑地看着苏秋水怀里抱着的小孩,摇头晃脑地看不见正脸,又用凶狠的口吻说:“做什么蒙着他的脸?我们在找一个小孩,我看他就很像。”
段鹤笑了笑,从背着的行囊中取出一些细碎银两贿赂他:“这位大人,行行好,犬子得了天花,真面目不能示人,也是怕吓着各位大人。”
一听到“天花”两个字,几个官兵瞬间弹开,生怕被传染恶疾,一手捂住口鼻,作赶人状:“行了,快走吧,别在这里碍事。”
苏秋水憋着笑,抱着上官连登上了船。
这船与上次的船不同,长途的船是有客房的。段鹤为了安全起见,订了一间客房,可以同时看着苏秋水和上官连。
一关上门,苏秋水就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段鹤,想不到你平时这么严肃,连演戏也演得这么好。”
段鹤在上官连看不见的地方,宠溺地捏了捏苏秋水身上的软肉:“这都是跟你学的。”
到了夜里,段鹤给苏秋水煎药,苏秋水苦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企图在段鹤面前扮可怜躲过去。
段鹤无奈一笑:“阿浅,不可以拒绝,你走几步就喘气,的确是气血亏虚,农大夫开的药得喝。”
上官连也在一旁笑她:“你这么大的人了,也像小孩子一样怕喝药吗?”
苏秋水只得硬着头皮,一鼓作气喝完,然后躺在榻上,不理会他们两个人。
看着窗外的夜色,苏秋水隐隐觉得,这次回去又是一场恶战。
三天后,三人在京城附近的渡口下船。
段鹤买了一辆马车,送上官连到一处竹林。
苏秋水撩起车帘,探出脑袋往外面看,心中暗想,这个地方有些熟悉,像皇陵附近的那片竹林。
段鹤像读出了她心中所想,波澜不惊地说道:“这里就是皇陵附近的那片竹林,还记得吗,被追杀时,我带你来过这里的小屋。”
也是那时起,他确定自己对苏秋水的心意。
上官连跳下马车,丝毫没有皇族贵胄的架子,面不改色往里去。
他一点不意外段鹤的安排,他明白现在回京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静候时机。
这次来,屋子倒是比上次整洁许多,像是有人定时打扫。
苏秋水刚进屋,又听到外面传来了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顿时神经又紧绷起来。
“小姐!”是阿鱼的声音,她难以置信地回头,只见阿鱼朝她奔来,主仆二人抱了个满怀。
苏秋水捧起阿鱼的脸,与脑海里的阿鱼重叠,哽着声道:“真好,我的阿鱼吃胖了。”
阿鱼听见她在打趣自己,也抹了脸上的泪仔细看她:“小姐,我不在你身边,你是不是又不好好照顾自己,你都瘦了……”
段鹤见元山一脸愁容,便知宫里出事了。
元山眉头紧皱:“陛下得了疯症,皇后娘娘被软禁起来了……”
哪个消息都是坏消息,两个加在一起就是坏上加坏。
段鹤脑子也乱起来,半晌才道:“那杜医官呢?”
元山也不知当讲不当讲,声音渐弱:“这些事也有她推波助澜的功劳,她在皇后娘娘的保胎药里加了活血化瘀的成分,又跟陛下通风报信说皇后娘娘的孩子非皇室血脉……”
段鹤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他明明说过,他不在的时候不要轻举妄动,若这两人要杜雪茶的命,他怎么对得起杜太医?
苏秋水跟阿鱼叙完旧,就朝段鹤这边来了,见他脸色不对,柔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段鹤不想她担心,摇着头说没什么。
苏秋水抱住他的劲腰,头埋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声:“你说谎!”
“我没说谎,你看,我说过要把阿鱼还给你,我没骗你吧,”段鹤拍了拍她的背,说话变得吞吞吐吐,“阿浅,你留在竹林小屋等我好不好?”
苏秋水知道他有心事,隐隐约约也听见了他跟元山的谈话,说什么也不肯:“我不要等待未知,如果我不回去,陛下为难你,你有想过我要怎么办吗?”
她是个犟脾气,她做的决定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段鹤定定看她,他从前就是被她这个模样吸引的,声音低哑着道:“好。我们回去。”
两人才入京城,上官澄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他放下批阅奏章的朱笔,只带着几个随从就急匆匆地往宫外去,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苏秋水。
苏秋水坐的马车忽然停下,外面的街道响起万民朝拜的声音:“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撩起车帘往外看,果真是上官澄,他身上明黄色的朝服都没来得及换,骑着高头大马,拦在马车前面。
周围的百姓以头贴地,不敢直视天子容颜。
不知怎的,上官澄从段鹤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挑衅,他驾着马行至马车旁边,朝苏秋水伸出一只手,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阿浅,跟我回去!”
苏秋水没想到这么快就迎来了第一个修罗场,苦笑着握住上官澄的手。
上官澄就着她的手,借力将她捞上了马背,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朝皇宫去。
苏秋水余光中瞥了一眼段鹤,见他淡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像是要杀人。
上官澄一路将苏秋水抱回了秋水殿,丝毫不顾宫人的小声议论。
苏秋水站定后,忙推开他的拥抱:“陛下,一路上舟车劳顿,我有些累了。”
闻言,上官澄传人上菜,他今天要跟苏秋水一起用膳。
苏秋水眨着眼看了看桌上的十几道菜,只两个人吃饭,倒也不用这么丰盛。
宫人试过毒后,上官澄亲自给苏秋水布菜,像是阿鱼平时做的那样。
苏秋水有些坐立不安,讪着笑道:“陛下,可以了,我怕我吃不完。”
上官澄停下筷子,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她吃。
苏秋水只觉得他的目光阴恻恻的,两人之间的氛围甚是诡异。
她忽然想起元山说上官澄得了疯症,顿时心里一阵后怕。在金陵发作的那一次心绞痛,或许也跟上官澄惦念她有关系。
“阿浅,你不该不告而别的,我很担心你,”上官澄头也不抬地给她挑鱼刺,“你想去金陵,我可以陪你去。”
苏秋水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他该不会现在发病吧?
他将鱼肉夹到她碗里,笑得人畜无害:“阿浅,你快吃。”
苏秋水已经差不多吃饱了,实在吃不下就撂了白玉筷子,又把鱼肉推到他面前:“多谢陛下好意,我已经饱了。”
上官澄忽然变得像炸毛的猫,面色不悦地说道:“为何?你从前都不会拒绝我的。”
苏秋水微微一怔,从前她把上官澄当成原书男主,本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对他,也没有来者不拒的意思,倒叫上官澄误会了她。
如今怎么解释,都显得欲盖弥彰。
这时,万松拦着思月,思月拦也拦不住闯进秋水殿来。
一进来,她就直给上官澄磕头,带着哭腔说:“陛下,皇后娘娘走丢了,您能不能派人寻她,她腹中孩儿快五个月了,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上官澄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现在一听到陈浅浅的事,他的脸就浮现出肉眼可见的厌恶。
万松拉扯着她:“思月,不要说了,陛下要生气了。”
忽然外面的侍卫说,皇后娘娘找到了。
苏秋水虽被陈浅浅害过,却也为她动容,跟着众人去寻她。
陈浅浅坐在秋水殿外的一块石头旁,石头有被挪开过的痕迹,她手里举着一个布偶娃娃,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
“蝴蝶,蝴蝶飞飞,蝴蝶飞……”
苏秋水一脸难以置信,陈浅浅这是疯了?
思月过去将陈浅浅扶在怀里:“娘娘,我们回椒房殿吧。”
她定睛一眼,发现陈浅浅手里捏着的娃娃是巫蛊娃娃,有几枚银针扎在娃娃身上,是恶毒的诅咒。
再看巫蛊娃娃后面的生辰八字,是陈浅浅的生辰八字,这皇宫真是吃人的牢笼,有人要害她的娘娘。
思月扑到上官澄面前,抓着他的袍子,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陛下,求陛下为我家娘娘做主。”
上官澄将她一脚踹开,把她的话当作耳旁风,巫蛊娃娃离秋水殿这么近,明显是要拉苏秋水下水,所以他不会帮她。
苏秋水杵在一旁,她对此事倒是心知肚明,巫蛊娃娃的确是她埋在石头下的,但她不知道陈浅浅的生辰八字,是胡乱填上去的,只是想着有一天能栽赃陷害自己,没想到阴差阳错填对了。
思月顿时气急败坏起来:“陛下,我家娘娘要是出事了,陈太尉一定会为她报仇雪恨,到时你又能维护这个女人到什么时候……”
她就是气不过,又替陈浅浅感到不值。
陈浅浅忽然晕了过去,上官澄便让人把她抬回了椒房殿。
苏秋水怕上官澄赖在秋水殿不走,也借故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