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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b小调第二叙事曲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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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个清晨等到日暮,再到夜半三更,直到迎来第二天的清晨,如此循环往复,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他有些记不清了,有些却在灵魂深处都留下了刻痕,每天一睁眼,就是那个人的音容笑貌。

窥伺一个人会上瘾,他的手、他的胳膊、他的衣角、他的腰、他的腿、他的脚腕、他走路时带过的风、他发丝飘出的香味……每一个细节,都令人深深着迷。

从一条扒开的门缝里观察这一切,尺度有点小,视线越往上越逼仄,不够看清他的脸,另外,还有两条漆着黄铜的铰链捍在门上,十分该死地履行着关押他的使命。

氧化后的油漆是一种感觉,麋集着他的快感又让他无限痛苦……有时是在长廊尽头,他一个人单独经过,有时是他跟一个白衣男人结伴而行,他们相处颇为自在如常,可以嘴对着耳朵说话,还可以谈笑风生,像是相见恨晚的知己。

他扭动着四肢,手指抠住门缝,血从指甲缝里渗出来,他拼命凑过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贪婪的凝视中目送他或他们远去。

雷伯恩,雷伯恩……

为什么?为什么你分给我的目光这么少?为什么不能让我对着你的耳朵说话,把手放在你的肩头,跟你诉诸一切?

为什么!

“谁在里面喊?”

这个声音……那旁边的一定是……

他撑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把门摔得哐哐作响。

“唔……我也不知道,人不是我弄来的,还得关几天装出点样子,他这样……需要我去慰问一下吗?”

他的声音,是他的声音……他过来了……

雷伯恩……

雷伯恩!

脚步声愈来愈近,他甩开稀碎的花瓶,带着满手、满脸的血,把张大后尽显可怖的眼贴了过去。

最下面是一双漆黑的皮鞋,往上是细瘦的脚踝和黑色的裤管,再往上……再往上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看不到?怎么会看不到?!不行,这不行……

雷伯恩,雷伯恩,雷伯恩!

“怎么?我往后退一点。”门外的人好像感知到了他的所思所想,往后退了几步,蹲下身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好好听……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他叫……

不,不,不!等一等,他还不能说,再来一次,不能给他留下一个愚蠢拗口的名字!他得想一想,重新给自己取个更高雅、更和他相配的西式名字……

“怎么了,怎么看着我发呆?嗯?你是想问我叫什么?”雷伯恩笑了笑,“你不是知道吗?”

费尔德清楚地记得,那时他眼底烧着炽热的火焰,快把雷伯恩整个人融化进去了。

“雷伯恩,记住这个名字,这是你将来要寻仇的对象,记下它,它会……”

记住了,他已经记住这个名字了……永远不会忘……

费尔德狂热地点着头,餐桌前的一杯葡萄酒泼到了身上,满眼的红色汁液顺着坐垫和椅子腿流到了台布上,掀起一片火红的浪潮。

看呐,就是这种红,他第一次见到雷伯恩的时候,就是这种红……

多么高贵的颜色,多么适配他……

“你为什么要撞头?上次也是这样……能跟我说句话吗?”

门外的人应该是嗅到了腥味儿,站在离门口十几米的地方,表情又看不清了,但他的语气里透出一种鲜明的、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厌恶,没说两句话,他就转身离开了。

这背影太决绝了……就是这样,他走了……

别走,别走!

雷伯恩别走!你不能走,回来看看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门里的人胡乱叫嚷着,额头上的血、门板上的液体稠得糊住了视线,引线一点燃,烧红了一片。

“怎么了?”白衣男人看情形不对,走过来问。

雷伯恩呕了一下,没吐出东西来:“没事,就是有点反胃。”

“去我的实验室,我给你拿药。”

白衣男人扶住他,两人一起走远,他一次头也没回。

去他妈的!雷伯恩,不准跟他走!不准!

“被无辜捉进魔窟,一下子失去了阳光、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时间、失去了亲朋、失去了正常的生活和作息,失去了一切的一切,夜里不敢闭眼,随时害怕殒命,到处是惶恐和不安,坐下来就会产生强烈的躯体化反应,像电击棍在亲吻皮肤……这感觉太痛苦了,你恨吗?是谁把你害成这样?是谁?”

一双手从长条状的窄缝外伸过来,但并不靠近,在离着门板咫尺远停下来。

雷伯恩继续说:“我什么时候能逃脱这样的环境?什么时候能结束这一切?该死的吸血鬼为什么要害我,我哪里做错了,认认真真讨生活的人凭什么受到这样的虐待?哪怕剥我的皮、吸我的血、吃我的肉,都好过暗无天日的精神折磨,这简直是炼狱,让人发疯的炼狱……”

“唔嗯唔唔唔……唔唔唔嗯……唔系唔……”

他发出抓狂般的嘶吼,喉咙里含糊不清,把能砸的、不能砸的全送给了上帝,四肢像长满了虱子,抓来挠去,每增生一条血淋淋的伤口,就会淌出喑哑的怒火。

“发疯……发疯有用吗?会吸引来那个被黑衣人称为‘七爵’的家伙吗?他是什么头衔,吸血鬼里面的贵族?该死的,我要把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统统送到塔尔塔洛斯的深渊——”

“不,不!我从没那么想过,我只是想要你!雷伯恩,我只想要你!”

“别走,别走!雷伯恩!你是我的,你不能跟其他人走,也不能跟其他人接吻和上床!”

费尔德近乎狂乱地扫落所有的餐盘、酒水,汤汁糊住壁炉前毯,洇出来的形状像一只趴伏的凶兽。

“我不是野兽,我只是爱你,雷伯恩,我只是爱你!”

“我知道你不是怪物。”雷伯恩又一次蹲在他面前,说。

费尔德冲空气中的幻影说:“原谅我,我只是需要你……你上次只跟我聊了几句话,我太想你了,多跟我待一会儿,好吗?”

雷伯恩朝他伸出两根手指:“你需要我什么呢?变态的囚禁、假惺惺的安慰、难以触碰的肢体,还是口头说说的喜欢?给我遭人恨的厌恶,不好吗?”

“不对!不是口头说说,我是真心实意,我真的喜欢你——”

他竭力伸出舌苔,去舔他的手指。

雷伯恩收回了手,说:“你怎么不恨我?真是奇怪。”

“我不会恨你的,我不会恨你的雷伯恩……我爱你……如果你不爱我,那就恨我,你不能忘记我……”

雷伯恩倏地睁开眼,旁边传来玻璃器皿叮叮当当的响声,他揉着太阳穴,疲惫地问:“几点了?”

赫德森递过调好的薏米茶,说:“吵醒您了吗?现在是九点零八分,您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不了。”雷伯恩精神欠佳地摆了摆手,接过茶,暖融融的热气从下往上冒,在眼镜上呼出片水雾。

雷伯恩摘下眼镜,喝了口热茶。

之前离开的两个阿拉伯人留下了两间空房,乔托和赫德森一人一间,正好解决了床的问题,他们带来了充足的物资,总算能改善七爵挑剔又脾性大的口味了。

暴风雪只稍稍停了一下午,昨晚又起了大风,刮得门牌呼啦作响,睡眠质量差的人不堪其扰,雷伯恩是受害者之一。他休息时喜静,听不得一点吵嚷,每逢刮风下雨的时节就很遭罪,偶尔几阵和风细雨才能让他睡个好觉。大约是连轴转了好几天,一松弛下来身体就格外累,雷伯恩早上起来后恹恹的,在沙发上小眯了会儿,但总也睡不踏实,还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越休息越累。

睡眠不好导致雷伯恩没什么口欲,喝了两口就放下了杯子,他说:“你不打算跟我解释点什么?”

艾萨克窝在他对面,正在给绿皮蜥蜴投喂生肉,闲散地说:“解释什么?我以为照我们之间的亲密程度,已经不需要用低级的词汇去赘述自己的行动了——看来是我还不太行?”

“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内菲特小姐应该很有发言权,我作为你的上司,在你的生命和身体健康方面负有责任,问两句话应该不过分?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弄垮了、弄坏了都会有人心疼的。”

“哎,看来首领是要公事公办。”

艾萨克一收懒散性子,平铺直叙述说了自己如何对付半狼人、如何从坑洞爬出来以及如何风尘仆仆回到旅店的全过程,期间还一点蜥蜴的鼻子,对它的及时出击作出应有的赞许。

雷伯恩问:“还有呢?”

艾萨克一耸肩:“没了,就这样。”

雷伯恩静静地看着他,看得艾萨克忍不住起身,撑上他背靠的沙发:“宝贝儿,你这么盯着我看,容易让我产生一些非分之想。”

那遭瘟的绿皮蜥蜴顺杆子就爬,舌头先行一步,快舔到雷伯恩耳垂了。

赫德森沉声说:“艾萨克,注意分寸。”

雷伯恩却转了性一样,很无所谓地让它舔到了,并说:“不打紧,我觉得小七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艾萨克:“小七身上什么味道?我都是用净水给它洗澡。”

雷伯恩一根食指比在唇边,一语双关地说:“秘密。”

秘密的味道。

艾萨克喉咙一滚,佯装嬉笑:“什么秘密?”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小七这么喜欢我,应该不会背叛我?”

艾萨克缓缓直起身,笑着说:“当然,它最喜欢您。”

“我也这么认为。”

艾萨克又坐回了对面,整整一上午,他侧对着雷伯恩逗着蜥蜴,再没吭一声。

午餐过后,雷伯恩回房小憩了一个半钟头,醒来后习惯性去摸眼镜和书。

忽然,他手一顿,戴上了眼镜,目光落在那本绿色封皮的书上,用手夹起了一小撮黑色的动物毛发。

是猫毛,摸起来不很粗糙,在光下还能显出几分油亮,这猫生前估计也受过不错的对待,只可惜后来养残了。

“涂钦先生,那位大人想要见您。”

镇口的少年一反初见时的桀骜和反叛,温驯地垂着头,如是说。

雷伯恩犹记得自己的反应,只是微一点头,说了声“知道了”。

他脚边跪了一个人,像从没挺直过腰板似地,躬身扑向他,却又卑怯地问:“亲爱的,你用过小镇路口的那汪泉水吗?我第一次逃到这儿的时候,又饥又渴,没有钱和典当的东西,喝过一次!你有没有喝过?告诉我,你有没有?”

雷伯恩把交叠的腿放下,避开他沾着唾液的舌头,用审视的目光将他略一打量:“费尔德,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当然,我当然记得……我的名字是因你而诞生的,你喜欢我的名字吗?它是属于你的,你可以把它当成自己的附庸,我会……”

雷伯恩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嘘——”

费尔德痴痴吞咽着口水,想碰他裤管下露出的脚踝:“亲爱的,现在天气很冷,不要穿这么单薄……”

雷伯恩坐姿一变,轻巧地绕开他的手,淡淡地说:“虽然听说过你抽风的事,也知道你抽的什么风,但亲眼见到你又抽风,我还是感到很意外。”

这话像一柄从头而降的斧头,狠狠插进费尔德后脑勺上。

雷伯恩悲悯地望着他:“我劝你清醒一点,你我之间不存在什么跨过海峡的爱情,不需要雷雨交加的夜晚,只要我掐灭那根火苗,你就没有机会接近我。”

费尔德吸着他衣摆的味道,阴恻恻地露出一只眼:“亲爱的,你也觉得我病了吗?”

没得到雷伯恩的回应,费尔德又自言自语:“是……是,我也觉得我病了……像你说的,你掐断了火苗,我落了水,在里面不断地扑腾,得了不治之病……不过我可以向你起誓,这病见到你就会安宁,我的发热病不是妄想症,它会好的,只要看你一眼,它就会立马痊愈!”

雷伯恩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句未竟的“真没意思”还是没说出口,起身要走。

费尔德猛地抓住他的裤腿,不让他离开,过度亢奋的小指神经质般地痉挛起来,他迫切地张开手臂,想抱住另一条腿。

“阿南,阿南……雷伯恩,亲爱的,我爱你,我爱你啊……别去找冷沦靳,别去找别人,我才是最爱你的……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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