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村里的田地没有荒废,您与夫人想必是整日劳作,甚是辛苦。”
小哥摇头一笑,“就知道苏国人不理俗世,这么多田地,哪能是我们自己种的,是国君派遣有神术的宗族子弟来帮的忙,否则凭我们俩,种到哪年那月。”
陈霜:“我明白宗族子弟应该修习神术,但以往没人将此术用于栽种,如今却……”
小哥媳妇端着饭菜走进,回答道,“那是以前,自从上任国君薨逝,新即位的国君已经改了规矩,不止我们许国,魏国常国都改了。”
苏言:“这样也不错,劳作辛苦,能让人少受累,也算是没有白费一场。”
“其他的不说,这是天灾,能活下来已经很好了,上次瘟疫出现以后,就连国君宗族,都有不少伤亡,许国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小哥媳妇道。
小哥接着道,“都说银发女现世,灾祸不断,看来此言不虚,二位是苏国人,有没有见过王上的外甥女,那个银发女子。”
师徒俩尴尬一笑,苏言回答,“人家是王上外甥女,我们平头百姓怎么可能见到。”
“这倒也是。”小哥道,“不过既然银发女子是灾祸,为什么她自己也命薄,难道不是别人都死了她还活着,这才算是灾祸嘛。”
“此言有理。”苏言尴尬道,小哥媳妇转话,“谣言也不一定是真的,再说人家是苏国人,也没见苏国怎么样,这苏国的灾祸哪能祸害到许国,兴许人家一辈子都没来过许国。”
陈霜默默吃饭,时不时给苏言夹菜,面色如常,倒是苏言,生怕他多想。
“师父。”苏言看着自己碗里满满的菜,笑道,“太多了,吃不完。”
小哥媳妇连忙道,“没事,吃不完也没事。”
“不过两位看起来都很年轻,我还以为是兄妹,没想到是师徒。”
从文石村出来以后,陈霜便沉默不言,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夫妻俩说的话伤怀。
“师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陈霜驻足,看着她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担心而已。”
“师父在担心什么。”
“也许是我想多了,小唐走了以后我总是在害怕,不过你跟她不一样,你性子坚韧,未必步她后尘。”陈霜语气低微,似在请求,“能不能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我。”
“最起码……”
他忽然停顿,苏言莞尔道,“最起码什么。”
“没什么,你别让是担心就是了。”
苏言:“师父,从我们进村到现在,你看起来都不大好,是想起小唐了吗。”
“差不多,我以前也经常带她出来玩,但她总是很忙,没时间玩乐。我想帮她,但好像帮不上,也难怪她把我撇下。”
苏言:“这和师父无关,别多心。”
“阿言,你说这么多人都死了,小唐为他们做的事情,将来会有人知道吗?”
“不知,但现在师父和我都记得她做的事,只要我们还在,她做的事情就不会被遗忘。”
移州和许国在瘟疫中受到的伤害最大,移州仍然莺歌燕舞,热闹非凡,而许国各地却透露出荒凉之景。
梨花镇原是许国引以为豪的景色,如今却因梨与离同音,故而都不愿再来观赏,自然,原本居住在镇子上的人也都搬了出去。
暖风交缠,梨花飞舞,花瓣落在两人肩头上,明明是春日景色,却有秋日寂寥之感。
“阿言,要往何处去。”
“到哪儿算哪儿。”苏言又道,“不知师父如何看待新君之法。”
陈霜:“用神术为村民干活,这主意不错,以往各国宗族对神术使用都有严苛要求,如今改变规则,怕也是无计可施了。”
“只是,不要让人学就好。”
苏言轻笑,“倘若将来神术被用来征战,普通人能学也不错。”
“你别吓我,小唐说过,此事万万不可,一旦神术被烂用,要想处理好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苏言静默不答,继续行走在梨花之间。
她渐渐走上前,陈霜快步跟上,但不知怎么的,苏言总是在他前方,他追了许久也没追上。
忽然,苏言止步,指向旁边一座府邸,“师父,就是这儿。”
陈霜:“你想把谭庄的东西都装在这儿?”
“不是。”苏言否认道,“我是说,里面有人说话,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随即隐匿气息,向府邸走进,一进入府中,便听到正厅里的人说话。
先是老沉的声音道,“自宣王以来,天下诸侯对苏王莫不尊敬,只叹如今苏王不理朝政,竟让诸国子民受此大难。”
“诸国攻伐谌氏,本意是图谋谌氏国土,如今国土已得,自己的子民却死在瘟疫中,若非谌氏大义,不计前嫌派遣医者前来救治,只怕如今伤亡会更多。”
年轻一些的声音反驳道,“谌氏是大义没错,但如今的谌候私念过重,即使有仁慈之心,若是哪一日他不想对天下人仁慈,你让许国子民如何自处。”
“君上,臣以为为今之计,只有求助太子殿下,方解此局。”
陈霜听了会儿,不大明白,问道,“阿言,他们在说什么。”
“许国和诸国攻伐谌氏,却不参与瓜分谌氏土地,原先我怀疑,他们想必是知道了什么,才会不沾染谌氏国土。”苏言回答,“许国国君前不久曾言,想归附苏国,被苏王拒绝,如今说这事,也是担心哪天自己不在,许国子民沦为他国鱼肉。”
随即又有一人道,“太子殿下平庸之辈,如何能担得起守护天下子民之责。”
众人沉默,许候才缓缓道,“众卿之言在理,但如今之计,绝非依靠谁就能解决,谌氏苏氏冷氏都不能相信。”
人群中最小的少年起身,问道,“敢问君上,是否要寻找银发女做护身符。”
许候不解,“银发女子是灾祸,若是寻来,别说国人,就连本候也要离远一下。”
少年回答:“正是如此,与其寻人庇护,不如趁我们都还在,教授子民护身之法,如此就算我等身亡,他们也不会被他国欺辱。”
“何为护身之法?”
“神术。”少年掷地有声道,“神术就是护身之法。”
“不可”老臣反驳,“修炼神术绝非易事了稍有不慎便暴毙而亡,这些年这些事在各国宗族中都不算稀奇事,若是许国子民修习神术,只怕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陈霜看想向苏言,“你早知此许国会有这个想法。”
苏言点头,“想要猜到他们想做什么不难,但国中事不在候宫商议却跑到镇上商议,看来许候不想让太多人知晓自己想法。”
那少年接着道,“此次瘟疫,诸位真的以为只是单纯的瘟疫吗?”
众人面面相觑,却听少年道,“各位皆修炼神术,此次瘟疫蹊跷,诸位不会什么都没察觉吧。”
“我对医术之事一无所知,但以往瘟疫肆虐,不会在两个月之内席卷天下,还刚好避开苏谌冷三国,我们无法为许国人申冤就罢了,难道还要让他们不明不白的死去?”
如他所说,没有人是傻子,许多事情虽然没有查到元凶,但凭蛛丝马迹,也能猜到一些,但此时,许国子民死的死,伤的伤,查找真凶对当下没有任何助益。
众人默然不语,许候淡淡道,“依卿所言,应当如何。”
少年回答,“此次瘟疫死伤惨重,但无一人查出元凶,这也说明,各国宗族已经不具备维护子民之责,依臣之见,不如让许国子民修习神术,除了能护住自身以外,或许能改变今日局面。”
许候:“只是修炼神术,有暴毙风险,许国人少,怕是经不起折腾了。”
这是实话,实话往往最伤人心,少年豪情壮志瞬间熄灭,对此,无能为力。
听罢,陈霜低声道,“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必。”
苏言轻声道,“我们的身份若是让他们知晓,只怕许候忌惮,还是先待几天再说。”
从府邸走出以后,两人没在梨花镇待几日,又在许国境内游走,但没找到适合藏书之地。
接着,两人继续到魏国寻找,魏国虽有伤亡,但国大民多,这场瘟疫对魏国并未造成影响,唯一能引起人们讨论的就是了魏国频繁换国君之事。
从十年前开始,魏国相继有四位国君去世,而新国君也才即位一年,有人说魏国宗室受到诅咒,只要即位就会早死。
但事实如何人们不得而知,直到苏言和陈霜游历到魏国,才知此事并非如此。
魏国从前国君乃至国人,都认为苏王无德,应有德者取而代之,这和他们想的一样,但魏国人却不去挑选谁是有德者,而是认为谁统一苏国天下,谁就是有德者。
故而魏国从未放弃过征战他国,国人尚武,有此想法实属正常。
只是魏国频繁更换国君,让人不安。苏言以王姬身份请见,魏候亲自出宫门迎接,欲行大礼时,苏言以微服私访拒绝。
关于苏国王室之事,诸侯们也多多少少听到风声,加上上次在谌国听到苏言对苏王冷嘲热讽,这父女俩有嫌隙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