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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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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不知是多少次从头顶的囚窗中溢入。李桐枯坐在单身房里,把腕上铁扣轻敲着地面,叮叮似弹剑作长歌。

自从包拯上回问过话后,他便不再来了,连带着刑罚也都停了,只有这镣铐仍锁着手脚、铁具仍嵌在牙中。每日食饭不曾少,与其他牢饭一般,不见鱼肉,常是稀粥汤水一类,以便他吃喝。他若不吃,便有狱卒硬将流食倒进他口中。

有一回,甚至来了个郎中,替他看身上的伤病,留下几副方子,叮嘱了管营相公,此后便每日有狱卒来给他伤口上药。李桐也懒得理会这是到底是包拯的伎俩,还是他素来为人称道的仁慈,饭来便管吃,药来只管搽。

今儿不知怎么,上药的人竟还未曾来。李桐也不理会,只侧耳倾听镣铐撞击出的叮叮乐声。夏夜里虫鸣远近,牢城营里边也有,外边也有,近的便似在他榻下,远的朦胧似裹了一层月光。忽然,李桐觉察不对劲——望地上月影,只刚入夜的时辰,牢房外却已听不见巡逻的军汉走动。他时常能听见的靴跟磕地、钥匙串相撞、私语与谈笑,此刻竟全部被不知来由的死寂湮没了。

刹那,牢城营似是成了一座空寨一般。

李桐止了手上磕镣铐的动作,静静把眼盯着阑槛外。

忽然,人走动时的脚步声又响起来。那声音落在李桐耳内,便如在野地里走路,忽听闻草丛中有蛇的游弋。是两个人。李桐侧耳细听——他断不会错的,一个是平日常在此巡看的管营相公,另一个则辨别不出,想来是个陌生人物。

借着壁上火炬油灯,李桐先见的是管营相公。管营相公便如往常一样,先在阑槛外负手立定了脚,引颈眯眼察看一番牢内情形。李桐如往常一样端坐在地。管营相公察看好了,上前把钥匙插入铜锁中,开了牢门,方拗过头对跟在身后的人道:“这厮仍在里面,你且去上药,一炷香内须得出来。”

话音刚落,身后那人应了一声“喏”。脚步声又响起,被墙挡住的那人缓缓上前来,而管营相公则背着手,转身要离开。李桐眼也不眨地盯着两人动作。正当暗中人出露身影,管营相公要给墙壁隐没的那一刻,忽听得血飞溅的声音,泼在墙壁上,似是下了一阵急雨。短促的一声“喝”卡在不知谁的嗓子里,作了临死前将要溢出的呼喊。

李桐漠然地看见管营相公把双手捂着咽喉,指缝间鲜血淋漓。他踉跄着后退,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却不得呼痛,身子只一阵抽搐,便扑地仰后倒下,在地上痉挛片刻,捂在颈上的手只一松,立即咽了气。此时,那躲在暗里的人才缓缓走进烛火的光亮里。

那人身着灰衣短褐,是寻常的上药先生的打扮,一张脸也无稀奇处,只是下颌上微有黄须,瞧面目只是最平常的引车卖浆者之流。而便是这样一人,手中却握着一柄匕首,刃上血光跃动。李桐不做声,眼见他俯身将管营相公腰上的钥匙取下,挂在自己腰间,走上前来推开牢门,背着光杵定了脚,问道:“鸿渐阁李桐?”

李桐嘴中有铁具,也不作答,即便是没有,他也不会回应。那人从腰间择下一枚钥匙,上前替李桐开了嘴中铁具。只听得暗锁一弹,颌上劲力一松,那铁具应声地滚落在地上,许久未曾阖上的嘴终于阖上了。李桐把袖子抹颌上涎水,吧唧嘴,齿舌间还有甜腥的铁锈味。

那人再另择出钥匙,开了李桐手脚上的镣铐。李桐只把头半偏,沙哑着嗓子问道:“你便不怕我不是那李桐?”

那人微微一笑,轻声念道:“千里翩鸿连翅羽。”

“一朝散作浮云去。”手上的镣铐张着嘴哐当一声砸落在尘土里,李桐拍着身上灰尘,立起身来,把手腕轻轻拧动,似是在活动筋骨。

那人薅起半幅袖子来,递到李桐眼前,道:“李兄也出露这刺青,咱们好相认。”

李桐转身搂起囚衣,背上一块刺青在暗里一闪,衣摆很快便放下了。转过身望那人道:“可瞧清楚了?”

那人也不生疑,一迭声道:“是了,是了。”末了,还问李桐道:“李兄可能走动?咱们这便逃出这牢城营。”

李桐颔首,那人便带路在前。牢城营壁上火光闪动,处处黑影幢幢。李桐一路走,一路左右瞧牢城营中情形,察觉这条牢城营主道上竟空无一人,仿佛专建来为了他俩来去。那人见他一路不曾开口说话,便问道:“李兄在想甚么?”

李桐把手一撒开,指了一圈问道:“那些个狱卒军汉,全是兄台解决了?”

那人笑道:“咱们鸿渐阁的人,能没这点能耐么?”末了,又补一句,“有些药昏了,有些给引了出去,一时半会儿不能觉察。”

那人将他引入一间斗室内,室内桌上摆了两件军汉装束。那人道:“为遮掩人耳目,还烦请李兄换上这副装束。”李桐依言套上,那人也匆匆换上。

再从牢城营中出来,便更加有恃无恐。牢内是再没人把守,可牢外仍守着两个军汉。经过两人身旁,李桐二人刻意将脸低了,帽檐遮挡了大半张脸。

“你们是来替换哨位的么?”一军汉叫住他俩。

李桐与那人对望一眼。那人立马道:“正是。”

俩军汉颔首,腾出位置来,李桐与那人便依样站好了。俩军汉一路笑谈着要望里走,李桐给那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轻蹑了手脚,转身追上前,扬掌劈晕了两军汉,把人拖了望角落里扔去。

再望外走时,李桐问道:“可是主子派兄台来救我?”

那人道:“你一出事,主子便命我来救你,不过他特意吩咐了必须是今日。”

李桐问道:“兄台可知为何?”

那人摇首道:“主子未曾交代我,我便也不敢问。”

李桐又问道:“主子可还给我派了甚么任务?”

那人道:“主子说,这回救得李兄出来后,是走是留,全凭李兄。”

两人交谈着,已然踏出了牢城营的大门。那人忽解了搭膊,随意掷进一旁草木中。而李桐则抬头看了夜色,嗟叹道:“自从进了监牢,我便不曾见过这样明净的夜空了。”

那人望李桐拱手道:“本来送到此处,便该由李兄自个儿去了。只是我从不曾见过李兄之外的鸿渐阁弟兄,如今见了李兄,心生亲近之意。李兄若不介意,可否让我一直送出城外?再说李兄身体正是虚弱,若遇上个好歹,我也好向主子交代。”

李桐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兄台陪我再走一截路了。”

两人又走了片刻,抬眼便能见安远门。那人问道:“李兄这是要往何处去?”

李桐道:“上襄阳,回到主子身边去。”

那人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送到这里了,李兄慢走。”

李桐转身借着月光要穿过城门,忽听得身后骨哨声响起,惊得飞起一片栖鸦。李桐拗回头望时,只见那人吐出口中骨哨,击掌大笑起来。

此刻,只听得甲胄相撞之声,城头女墙上纷纷亮出弓矢来,城门内奔出一众人,当首的便是御猫展昭。那人快步隐退到城墙阴影中,展昭手执湛卢,厉声望李桐喝道:“贼子休走!”

李桐看清当下形势,心知自己已走脱不得,脚望地上杵住了,眼只望阴影底下藏住的那人,颤声道:“你套我话?”

那人不作答,李桐忽发了狠,疾步望那人飞奔去,眼中似是要喷出火来。展昭见他对那人起了杀心,手中湛卢望李桐阻截而来。李桐不管不顾,一味朝前冲,便要撞上展昭剑刃,身子给劈作两截,展昭赶紧撤开剑,把手去擒拿李桐。李桐虽给囚了许久,身手仍是不差,身子望旁一闪,躲过展昭,又径直朝城墙根下那人冲去。

那人扬声道:“展兄不必拦他,韩某自能擒住此人!”说着手臂一抖,袖中滑落毒镖,捏在指中。展昭失声道:“韩兄当心,莫伤了他性命!”

“自然不会,”韩彰一只手负在身后,笑道:“我这镖上喂的不过是寻常蒙汗药罢了。”

李桐将要近韩彰身时,韩彰把身子一转,李桐扑了个空,踉跄着险些撞上城墙。终于,韩彰捏在指中的毒镖终于出手。李桐转过身,吼叫着再次冲韩彰扑来。

忽然,金石相击之声丁然撞出,城墙上闪出一星火花。交睫之间,只听得李桐一声痛呼,趔趄几步,脚下不稳,望下扑倒在地。之间他背上竖着一只梅花镖,镖上流一线月光。

展昭上前,笑道:“韩兄这望城墙上掷镖又弹回来,当真是漂亮极了。”

“微末小伎,不足挂齿。”韩彰摘去面上敷的妆泥,出露本来面貌来。他负手而立,望着一众军汉上前,将李桐五花大绑地抬起来。

展昭道:“韩兄此回立了大功,包大人必有重赏。”

韩彰道:“能为包大人分忧,是我等的荣幸。只是管营相公与那两位被击晕的军士,却是受苦了。”

展昭哈哈大笑:“都是替包大人办事,何苦之有?”

韩彰同展昭一路望回走,一路说道:“展兄是没见,那管营相公装死时,那叫一个逼真,便是我,也给他骇了一跳,生怕自己是真害了他性命。”

展昭笑道:“既然如此,叫包大人重重赏他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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