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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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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初晓,肃川城内长街石板街尽头的深巷内,镇国公云府内烈火灼烧整整一夜,终于在白昼重临之时烧尽了燃料,团团黑烟朝天际扩散,黑云盖日似乎在预示着大凶之兆。

“头儿!不好了!头儿!!出事了!!”

昨夜李丰老丈人庆寿,他喝得不省人事,怕误了今日执勤,提前吩咐小厮送他回城防所宿下。此刻天际未明,鸡都还没叫,手下便急慌慌来叫门了。

“啧妈的,叫叫叫!你给你爹叫魂啊!这才什么时辰,你不会看啊??”

李丰满身酒气头痛欲裂,本来睡得就不踏实,现下还被门口这背时仔唤得吓破了魂,登时来气,一脚蹬了铺盖便下了炕,胸腔内满满火气还没走到门边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一把拉开室门,门外夹杂雨水的寒风瞬间让他打了一个寒颤,出来开门开得急,他还没来得及套上袄子。

门口小卒面色惊恐,看见李丰不耐烦得整张脸拧在一块儿,换作平常他是肯定不会来触这霉头的,可是现下情况紧急,他也什么都顾不上了。

“有屁快放!他妈的再哆哆嗦嗦就给老子滚!”

“头儿!镇国公府……云府……出事了!!”

昨晚因李丰不在,他们晚上值守巡逻就打了马虎眼,天寒地冻,他们一队人上半夜随便转了一圈就回来烤火了,不曾想云府偏偏就在这夜出了事。

“操!你他妈说话咋这么费劲?!给我一句话说清楚,云府咋了?!”

李丰听见云府出事了,酒已经醒了一半,结果这小卒半晌又说不清个所以然,急得他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人拎起。

“昨天他们不是才出殡回来么?能出啥事儿啊?!”

小卒被他勒得失去呼吸脸色惨白,双脚悬地乱蹬,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想让他撒手。

“头儿……喘……喘不……”

无数个念头在李丰脑海浮现,难道是二殿下出事了?这么想着,他懒得听小卒废话,一把将他扔在地上,脚下加速两三步垮了出去,直奔马厩而去。

小卒赶忙冲进他房里取了厚袄和盔甲,撒开腿追他脚步。

————

云府内,玉川昨夜抽空休憩了片刻,府内血流成河满地残肢,火势滔天浓烟滚滚,但他的寝居室正好因一池景观湖阻隔,火怎么都燎不到他这边,前几日跟着云家人出殡吊丧做样子,累得他混身疲乏。

想来第二天又要开始忙碌,精彩的戏份围观完后便回屋抓紧时间歇下了。

现下天色将亮,他便睁开了眼,呼吸依旧刻意保持匀速,无声无息望着靠在罗汉塌上闭目养神其貌不扬的那人。

丑人平静地睡着,脸上如蛹皮般皱褶,稀疏的发挡在眼前,淡淡光线被窗纸过滤得更加稀薄,正好照亮了他丑陋的脸庞上。

玉川从来没有如此细致地观察过他,这般看下来,就连光线里漂浮的灰尘落在他的脸上都觉浪费,真真是一张极其恶心的怪脸。

明明还有其他卧房,他偏要守在他房内,想着估计还是放心不下他,害怕他跑了吧……

“吓吓吓,醒了就走吧,时辰差不多了。”

那人果然并未入眠,他明明什么动作都没做,却还是被他察觉出了状态来。

被发现了,玉川也不恼,翻身下床自顾自穿衣弄发。

片刻后,两人便一前一后行走在了死寂的云府内。

白日显然不同深夜,罪孽能够以最直接明了的方式呈现在人们眼前,色彩分明更加触目惊心。

玉川想到自己自经书上看见的地狱画像,尸山血海烈火烹尸,有的断肢还能看出来是哪个部位,有的被火灼烧早已黑焦不成形,想来无间地狱恐怕就是此番模样。

云府养了无数暗卫,马匹也十分充足,马棚在府另一侧幸而未被波及,玉川早年在云府待了几年,轻车熟路便套上了一辆马车,取了马鞭扔给身边之人。

“驾马吧。”

说完不等他反应,他便打开车帘两三步跨进了车厢。

绿风怔怔接过马鞭,望着他倒是潇洒的背影,傲慢不逊完全将自己当成了马夫。他捏紧手中的皮革,深眸下怨恨暗潮汹涌,但是想起主上的吩咐,此人还有用,便又隐下了这份仇怨。

轻飘飘翻身上车,他面色阴寒,嘴里却依旧止不住笑。

“吓吓吓,驾。”

皮鞭泄愤般狠戾抽在马身上,惹得马匹忽然嘶鸣,脚下踢踏两下便疼得前进奔驰。

但是刚驶出了云府,绿风便敏锐注意到了车辙深浅有问题,感知到车厢内存在另外一个呼吸声,他眸色骤然转暗,趁车内人不注意猛然掀起车帘,旋身入内。

马车依旧保持着行驶的速度,车厢随蹄下道路摇晃,绿风一手手握成爪高举,指尖利器闪烁冰冷光茫,一手精准掐住车内多出来那人的脖颈,借着翻身而来的惯性将此人完全压倒在身下。

被掐住无法呼吸的那人没料到他的袭来,被吓得疾呼一声,但是声音还没出口便被他巨大的手劲掐得差点断了气。

绿风本以为会是躲藏在马车内的刺客或者苟活的死士,却不想居然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虚弱女子,看着年岁虽长,披头散发满眼惊恐,却仍能辨出她的皮囊的美丽。

这女子应该是云府的女眷,昨晚为了避祸,才躲藏进了马车内。可是,按道理玉川踏步一进车厢就能发现蜷缩在内的她,但他却一直不动声色,只自顾自坐在靠窗的距离,并未恐惧,也不打算理睬。

此刻见他翻身进来,差点将人掐死,也只是自窗外幽幽递来眼神,盯着两人仿佛事不关己。

绿风眼睛没有眼白,漆黑不见底的一双眼瞪大对上玉川毫无表情的眼神,没得到他的一句解释,结果却听他淡然开口:

“没人看车,小心走偏。”

“……”

绿风第一次觉得此人荒唐,没合作之前只听其他人说他冷淡,却不知竟是这般所有事都高高挂起,估计马车内藏了个杀手,他也能直接忽视别人,淡定坐在一边。

荒谬,太荒谬了。

见只是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女眷,被他掐得直翻白眼,之后估计也是半死不活,他不想为普通人脏了手,便将人一扔,瞥了一眼重新将视线放回窗外的玉川,便弓着身子掀开车帘,回到了车前掌车。

“一会儿把她扔路边,吓吓吓。”

绿风这边话必,果然根本得不到回应,也不知车内那人是耳聋没听见还是单纯不理人,他没了耐性,懒得再重复。

管他的,反正他的任务又不是保护这个书呆子,其他的他更懒得管,他最好立马就死别人手上,反正不是他动的手,主上也怪不到他头上。

这么想着绿风不再将注意力分到车厢内,专注打马快驰往山里赶。

车厢内的卫兰芝躺在地上双手捂在脖颈上费力喘息,她昨日抱头鼠窜趁乱躲藏进空马车厢,一夜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府内慢慢没了声响她才脱力昏睡过去,却不想一时不注意又再次陷入险境。

她刚才差点被那怪物掐死,他的手劲可比梨英惊人,要不是他及时收手,她早已命丧黄泉了。

此刻马车摇晃,她狼狈不堪地躺在地上,眼中还是一片模糊,应该是充血了,缓了半晌不再头晕但却仍看不清事物。

因听见刚才身侧有另一人的声音,她知道此刻车厢内还有一个男人,声音听着耳熟,但她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命途多舛的悲切后知后觉充斥进她的鼻腔,不屈的眼泪倒灌,呛得她止不住剧烈咳嗽。

她不知昨晚进府屠杀的人是谁,但她却清晰记得自己慌乱无助下任人宰杀的深切恐惧,本以为她已经突破了这金丝牢笼,从此就能肆意而活,却不想终究还是无根无主一片浮萍,在翻起的浪中她甚至不能自保,生死不由人,也从未被人真正在意过。

她越哭越急促,几次差点喘不过气来。

想到昨日她被充满仇恨的梨英死命掐住脖颈之时,她鲜红的双眼亲眼穿过人群望见了旁侧从始至终不动声色的云弃冕。

她不惊讶他的出生,也不害怕他的野心,可是她却从未料到,长久的缱绻互生,却还是捂不热他冰冷的心。

其实仔细想一想也便能轻易明了,她并不值得他侧目,她吸引他唯一的价值便是自己与他不谋而合的野心,可她还是不愿相信,原来他也只是这深宅大院剥削她血肉的帮凶。

越想越撕心裂肺。

为何她总盼不到真心实意的爱人?为何她的一番真心总被错付?

空气逐渐稀薄,她不住地抽噎,全然不管身侧还有别人。

手撑在窗边放空的玉川,听见她扰人的哭声俯下了视线,好奇探究地盯着她一夜憔悴的容颜。

想当初他第一次入云府为西席,那时云北昼驰北,独留她一人在云府主持中馈,她看着尚年轻却事事体面,虽不知为何与云凌洲不亲,却仍能将日子过得井井有条,无事便伺弄花草,整间云府上下都曾有她与花的影子。

他那时觉得她是难得坚强豁达的女子。

之后发现她在云公药里下毒,他又觉得她是难得心狠手辣的女子,然而现下望见她在地上破罐破摔般失声痛哭,他对她的印象又再次改观了。

原来世间有如此矛盾之人,一个人居然可以又坚强又脆弱。

只可惜,看着她此刻面色逐渐冷凝灰败凋零,他明显感受到她慢慢失去了生机。

准确来说,是她自己主动放弃了生机。

他见多识广,清楚这是绝命之人才会展露的神情。

“玉川先生,你们马车去往何方?”

她眼睛终于恢复了视野,望清窗边身着白衣的那人,嘴边小痣轻动,平静无奇地开口。

玉川猝不及防对上她空洞的视线,眼睛一眨,声音毫无波澜回答她。

“太阴山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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