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顺贾姐姐的指引,走了约莫一里路,到了一个村落。这村落不大,不过二十来户人家,且有许多家门院萧条,似是没有人居住。到了村子最打里的一个破旧小院,贾姐姐说道:“到了,就是这里。”
我扶贾姐姐下轿,阿哥则去敲门,见无人来应门,贾姐姐喃喃自语:“方才说好了在家等我的。”
她话音刚落,忽听一个粗厉的声音叫道:“来者何人?!”
我们一齐循声向上望去,只见一个人站在院门上方的瓦当之上,皮肤黝黑,满面余思,血盆大嘴,目光凶狠。阿哥默默地握紧了腰间佩剑,却听贾姐姐说道:“贾真,这些是送我回家的朋友,你快下来,莫吓着了人家。”
那怪人闻言,考虑了一下,从门上跳下来,一个旋身落地,身形倒是飘逸俊美,与那张脸着实不配。他站在我们面前,一个挨着一个地瞪视我们,先是阿哥,再是我,连马夫也没放过。
贾姐姐介绍道:“这是我弟弟贾真。”
假真?好古怪的名字。更奇怪的是这人明明看着大贾姐姐一截,怎么是她弟弟?
那贾真又纵回门内,从里面开了门让我们进去。我将贾姐姐扶到她房内,将她在床上安置好,又将她手提的藤筐放到厨房里,再给阿哥和马夫各倒了一碗水。整个过程中,那贾真都不见人影,自打进门,他就钻回自己房内再没出来。
倒也无妨,我与阿哥都是生性自在的人,没人招呼,我们就自己招呼自己。喝了水,马夫回车上打盹,我和阿哥在厅堂里坐着憩息。阿哥坐了片刻,站起来,兜手四处转转,看了看厨房,又看了看院子里的农具、木柴,若有所思地回来坐下。
天色渐暗,贾姐姐一觉醒转,精神好了不少,非要下床给我们做饭。我万万不允,就让她在厅堂内坐好,指示我干活。可我并没做过家常活计,好容易生着了火,又支不好锅;支好了锅,又找不着舀水的瓢。
正着急间,贾真出现了,闷声不语地递给我一个水瓢,待我用毕,又接过去,自行舀了两瓢水在一个铜盆内,就着盆洗了几把脸,边洗边往下撕扯些什么。
阿哥点起了油灯。灯光亮处,贾真将手里的假胡子扔在地上,我们所有人,哦不,不包括贾姐姐,是我和阿哥,一齐傻了。
面前出现的,是如美玉般的一张面孔。一双似喜非喜的桃花眼,凝眸处,似总在含泪;嘴角上翘,不喜自笑;面色丰泽,虽略见苍白,配上那颀长少年身,却更显得忧郁清雅,斯人只应天上有。
这便是方才的那个黑脸络腮胡汉子?
阿哥手里的油灯一颤,贾真望着了目瞪口呆的我俩,见怪不怪地说:“这臭皮囊累我行走江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臭皮囊?不不不,这副皮囊若是还臭,这人世间怕是没有算的上香的皮囊了。这会儿在灯下细瞧,他与贾姐姐果然有八成相像,只是同样的肌肤五官,长在女人脸上算是秀美,若搬到男人脸上,就美得惊心动魄了。
贾姐姐在我们身后笑着说:“你们别见怪,他这人就是这样古怪。”
这时阿哥已经恢复了神情自若,转身对贾姐姐道:“我们自不会见怪,真真假假,又何止这一处?”
他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出口,贾姐姐与贾真却一齐变了脸色,脱口而出:“你此话何意?”
阿哥不慌不忙地从怀内掏出一样东西,在灯下一扬,说道:“真真假假,你们自己最清楚。”我和贾姐姐、贾真一齐看去时,只见阿哥手里的,是一条白色镶金腰带,绣工精美,带头上绣着一个“甄”字。
贾真沉声问:“这东西你从何处得来?”
阿哥指了指院子:“百密必有一疏,谁承想系犁头的带子上,居然绣着钱塘甄府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