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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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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睛对上他的眼睛,两双眼睛立刻像牵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他的眼睛里也没有了去年春会上的那种无边寂寞,有的只是脉脉含情。

还是他先说话,他扶了扶我的武冠,有点好笑地说:“衣服又大了,帽子也大。”

我用手按住那顶总往下滑的武冠,心头一百个问题,先捡了一个最重要的问:“没有挨饿受冻吧?”

他含笑摇头,将我上下打量,点评道:“今儿这身打扮不好。”

“怎么了,很丑吗?”我着急地也低头打量自己。今日为了骑马穿了男装,自然是说不上好看的,不过应该也没有特别难看吧?

他抓住我的手,低声说:“你今儿这身,会让我疑心自己不正常——为何会如此想抱、想亲一个少年郎?”

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又是一阵心神荡漾,这家伙好会呀。

我们手牵手在人群里走了一段,项扶苏说:“应该考上了。”

“什么?”我一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立刻反应过来,又惊又喜:“你是说博士官考上了?”

他侧脸对着我笑,虽然仍然是克制的,但看得出由衷喜悦,说:“我离京之时,最后一门的分数还未出来,不过有相熟的人透露,前四门分数都是居首。”

我内心也随着升起一股强烈的喜悦,还有自豪。

他接着说:“等到正式放榜,我就去你家提亲。”

我脱口而出:“那是什么时候呢?”说完就恨不得咬舌头——要不要显得这么急啊!

他却没有笑我,温言答道:“最多不出半月。”继而又在我耳畔说道:“我比你更急。”

我心里暖洋洋的,用食指搔了搔他的掌心,算是回应。

他的反应却令我吃惊,身体僵硬,面红耳赤,瞪视着我。

我起初有些吃惊,有了个不大好的猜测,就又伸出食指,这一次在他的掌心画圈圈。

他抖了一下,仿佛想将我的手甩掉,又舍不得,咬着牙说:“别闹啊。”

这下我确定了他是被我搔手心的举动撩到了,心里好笑,好像看到一贯深不可测的一个人突然露出了破绽。然后突然想到了:他虽然大了我六岁,却其实是个童男子,和我一样没有经验,兴许比我还要纯情。

想到这里,我突然油然而生一股优越感,被这优越感怂恿着,攀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在他耳边说:“项扶苏,你纯情得很那!”

他咬牙切齿,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我,突然按住我的背心,把我往怀里一按,说:“到底纯情不纯情,你感觉一下。”

我开始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紧密贴合的下半身传回的异样,很快提醒了我曾经在《游仙窟》里看过的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内容,这下面红耳赤的人又变成了我。

我捶打他的肩膀,让他把我松开。他又逗了我一会儿,见我老实了,就松开手,我的双脚落地的同时,听到旁边有个女声的尖叫:“这不是功曹史大人吗?”

项扶苏今日便装,和去年春会差不多装扮,可去年他刚刚上任,今年却已当了本地一年的父母官,再加上样貌出众,对他有印象的百姓可比去年多得多。

随着那位中年妇人的一声喊,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他,越来越多的声音议论着:“对啊,那不是功曹史大人吗?”

“功曹史大人怎么和身旁的那位公子哥儿如此亲密?”

“对啊,方才我还见两人抱在一起呢,难不成……”

项扶苏就这样在窃窃私语之中拉着我的手,面带微笑、不急不徐地走出了娲皇宫。

我的脑子整个是懵的,直到除了娲皇宫,被尚带着凉意的倒春寒风一吹,方才大殿里众人的议论内容才在我的脑海里联通起来,不由得又羞又急。

“项扶苏!”我叫他。

他好整以暇地说:“在呢。你穿男装,想必是骑马来的了?马牌呢,让御马吏去牵马。”

我瞪着他:“你方才,为什么不松开我,还牵着我的手出来?”

“唔?”他像是刚想起来:“我疏忽了。还未提亲,确实不妥。”

我继续瞪着他:“你……现在是提没提亲的问题吗?方才那些议论声,你没听见?”

“什么议论?啊我想起来了。”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他说:“夸你脸白来着。”

我被他气得没话说,那是夸我脸白吗?原话明明是“小白脸!”

他分明是故意顾左右而言他,我嘟着嘴不再说话,任由他将我手中的马牌拿去交给御马吏,不一会儿,御马吏就把大红马牵来,迷踪也驾着他的马车同时来到面前。

他问:“你去哪儿,我送你过去,然后就得赶回郡衙了。”

我明知他今日是在百忙中抽空来相见,虽有不舍亦无意外,想了想,说:“送我去秦菀的琴坊吧。”

待进了马车,放下轿帘,只有我们二人之时,他才解释道:“方才那个情形,故作遮掩只会更加难看。我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

“可这众口铄金的,今日回去,一传十,十传百,势必传得不像话。”

“还能如何不像话?无非是在我的传闻之上再加上一条断袖之癖罢了。这样一来倒也说圆了。”他自嘲地说,见我依旧没有释怀,将我轻轻地揽进怀里,说:“我不在乎流言蜚语。反正都找着媳妇儿了。”

他这样一说,反让我更加难过了。想想他这么多年被赵莹父女俩欺负得不行,又是心疼又是义愤,也搂住了他说:“项扶苏,以后我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

他听了这话没动,我也没抬头,良久,我感到一个吻落在我的头发上,不带情欲,只有厚厚的温柔。我这才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满是感动,说:“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要保护我的人。”

我问:“你阿爹阿娘没说过吗?”

他低声回答:“我阿爹去得太早,阿娘性情善良柔弱,好在族中的长者不时接济,才将我拉扯长大。”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提起成长的时期,我心中怜惜,问:“你阿娘如今呢?”

他说:“她来过邯郸。住了一段,眼见着赵莹和我相处的光景,实在难受,就又回乡下老家去了。”

不难猜到赵莹彼时是如何的嚣张跋扈,项扶苏阿娘又是怎样的心情。

我说:“日后……我们成了亲,将你阿娘接来,我会对她好的。”

他又在我的头发上吻了吻,就这样一直搂着我,直到峨洋阁。

在峨洋阁门口,项扶苏将我扶下车,走入坊里,却没看到秦菀,只有她的贴身侍女锦瑟带着几个伙计在擦琴。我问锦瑟:“二姐呢?”

锦瑟回:“大小姐和郭大侠在后头商量事情呢!”

郭大侠?必是郭解了。我奇道:“你们小姐不是一向看郭解不顺眼吗?怎么今儿和他商量起事情来?”

锦瑟说:“二小姐,你是不知道,原来这郭大侠,是我们店的大恩人!”

“大恩人?”

“自开张以来,小姐一直奇怪,说琴坊太过太平,什么传说中的收人头啊、霸王餐啊、泼皮街霸什么的,我们竟一桩也没有遇到。”

“这样想来,确实奇怪啊!”我说。

“二小姐您道是为何?”锦瑟笑着说:“昨儿我们小姐才偶然得知,原来就是郭大侠在暗中照顾我们呢!”

“竟有此事?”我问:“他为何照顾你们?”

“昨日小姐带我去向郭义大侠道谢,他说是因为开张那日惊扰了我们,过意不去,是而一直相帮。”

“就这么简单?”我回忆起郭解每每专注地盯着秦菀的样子,嘴角不由得浮起了一个微笑。

锦瑟奇怪地问:“那二小姐觉得,还有什么缘故?”

正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锦瑟的性情也像秦菀,直不笼统,不解风情。

“哦。”我赶紧收敛了笑容,说:“没有什么缘故,自然就是因为过意不去。这也正常,开店大事,他那么一打岔,差点就把这琴坊的好日子给毁了。”

“嗯。”锦瑟说:“今日郭大侠找了来,小姐就一直在和他商量事情,到底商量什么,锦瑟也不清楚。”

她说到这里,正好秦菀和郭解从店后走来,秦菀一抬头看见我和项扶苏,立刻笑着走过来,先给项扶苏道了个万福,道:“项大人好。”

项扶苏也急忙还礼,却称秦菀:“二姐好。”又笑着对旁边的郭解招呼:“郭兄也在!”看上去竟是十分相熟的模样。

郭解的视线在项扶苏和秦菀之间打转,问:“你二人何时开始称姐道弟的了?”

秦菀笑着解释:“项大人和舍妹正在议亲。”

郭解松了口气,说:“原来如此,那大家以后更亲了。”

我听这话实在古怪,忍不住嗤笑出声。秦菀看上去恼羞成怒的样子。郭解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刚刚与秦大小姐商议了,以后要合伙做买卖。”

“哦?”项扶苏很感兴趣地问:“怎么个合伙法?”

郭解坐下来,对项扶苏详细解说了一遍他刚才和秦菀在雅室里拟定的契约,项扶苏边看边听,听完问:“年底结算后的获利,你是拿现银,还是继续入股?”

“继续入股。”

“那来年是计单利,还是复利?”

“单利。”

项扶苏听了,看了郭解一眼。郭解笑了笑,问:“项兄觉得我吃亏了?”

项扶苏意味深长地说:“那倒未必,也许郭兄所谋者大。”

我在旁边听他们这许多术语,一知半解,问项扶苏:“你怎么对做生意的事情如此感兴趣?”

他说:“我不是对做生意感兴趣,而是对经济感兴趣。我此番考的博士官,也是经济博士官。”

“什么是经济?”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项扶苏解释道:“经济是我自创的词,指的是经邦济民,具体又有田制、户口、赋役、漕运、仓库、钱法、盐法、杂税、矿冶、市籴、会计等等,也就是和国家钱库、老百姓过日子的银钱有关的一应事物。”

我点点头:“阿爹常说,治国利器一看法律,二就看你说的这个经济,所谓人文礼乐,倒在其次了。不过这方面我们家人都是外行,秦菀已经算是自学成才了。”

秦菀说:“我也是边做边学,刚才郭大侠还帮我理了好几笔算错的账目,否则以后要交学费了。”

郭解说:“客气客气。项兄才是此中高人,我在这条街上好多入股的店铺,都是受他指点,受益良多。”

项扶苏沉思着说:“这条东街很有意思,百姓行业,吃的玩的,热闹的冷清的,全都包括。研究透了这条街,就能研究透许多举国的经济问题。”

多年后,项扶苏官拜御史大夫,主经济。其实彼时已有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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