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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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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样的一天,我以为一定会梦到项扶苏,可先入梦的却是阿哥。在梦里,我又和阿哥回到了官邸学,先生教我们读《左传》,阿哥为我解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故事,——晋惠公想杀里克,随便找了些说辞,里克苦笑道:“下臣明白您的意思了”,就举剑自刎而死。

我当时听得愤慨不已,问阿哥里克怎会愿意就这样死了,怎不与晋惠公辩驳一番。阿哥点了点我的脑瓜子:“辩什么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梦里,阿哥说到这里,突然有人高声喊:“对,君要臣死,你还不快些受死!”我回头一看,先生提着一柄宝剑直对着我刺过来,阿哥惊呼一声,将我往怀里一拉,可已是来不及。就在剑尖快要抵达我心口的那一瞬间,一个身影飞扑过来,用背心迎接了宝剑。

项扶苏倒在我怀里。

然后我就惊醒了。我坐了一会儿,叫石榴过来,将汗湿了的里衣换了才起床。

昨日见过项扶苏,今日就见不着。项扶苏这个人,是个读书人。用你们今天的话来说,是个学神级的学霸。所以,他也有着学霸的通用特点:专注、坚忍、刻苦。

我在和他的关系里,慢慢学会了忍。他是自律惯了的,我也就学会了不去打搅。

我用过早膳,换了男装,牵了大红马直奔峨洋阁。到了琴坊,只见秦菀的一个堕马髻半松着就快要堕到肩上,发丝松散,香汗淋漓,梅花妆也花了一半,嘴里叼了支毛笔正忙着盘货记账。

她看到我,言简意赅地说:“没时间招呼你。你去大堂里帮忙招呼客人。”

好咧。我识趣地到大堂兜了一圈,问了问要不要添水加粿子,踩着高凳给一个想试琴的客人取了琴,刚忙好想歇口气,突然看见家里的小厮冲了进来。

小厮一眼看见我,就哭喊起来:“二小姐,不好了!”

我放下手里喝了一半的茶杯,凭直觉问:“怎么?可是阿爹阿娘出事了?”

“不是!”小厮跑得喘气,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大公子!早……早上有人传信回家,说……说有宫里来的人……要奉旨去抄小秦府……老爷夫人……已经赶过去了……让……让小人来接大小姐二小姐速速……速速过去。”

“什么?要抄小秦府?”我心口一片冰冷,转头,正迎上从楼梯上下来的秦菀的视线,她的脸和我一样苍白紧张,也和我的眼神一样渐渐从慌张转为坚毅。

我和秦菀几乎同时出声:“走吧!”

于是话不多说,秦菀将琴坊嘱托给贴身侍女锦瑟,也不坐车,我骑了大红马,她从马车上解了一匹马,一路飞奔向小秦府。

到了小秦府,远远地看见家里的大马车停在门口,想来阿爹阿娘已经到了。府门敞着,我和秦菀下马,迫不及待地进门,只见院内一片狼藉,家里的仆人们都吓得躲在角落里,许多穿着官服的士兵呵斥奔走,从各个厢房里拖出一箱箱、一笼笼的东西,都胡乱扔在院中,惨不忍睹。

我顾不上看这幅惨状,只管跑进内院。阿爹、阿娘和阿哥果然在此。阿哥跪在一个酷吏面前,阿爹和阿娘站在他身后。阿娘摇摇欲倒,阿爹用力扶着她。

我和秦菀跑上前,秦菀扶住阿娘,我跪倒在阿哥面前,哀哀哭道:“阿哥,阿哥,这是怎么了?”

阿哥侧头看看我,竟然笑了笑,笑得无比温柔平静,对我轻声说:“小英莫怕,阿哥没事的。”

“这样子怎么会没事?”我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阿娘也在我身后痛哭。

一个士兵头子跑过来,对酷吏禀报:“纪大人,抄查完毕,并未发现逆反的罪证。”

逆反?阿哥为何会与这个词联系在一起?我的心中更凉,与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的,没有小罪。

酷吏检查了登记册,挥手让手下给阿哥戴上共拲。阿哥的两只手被架住,发髻也乱了,衣衫也脏了,看上去哪有半分平时的意气风发?这下连阿爹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嘱托阿哥道:“事出紧急,其中必有误会,殊儿莫慌。阿爹一定想尽一切办法为你筹划,尽快救你出来。”

“我不慌。阿爹、阿娘,你们也莫慌。”阿哥笑着说完,又对我和秦菀说:“你俩照顾好阿爹阿娘。菀儿,做生意记得和气生财;小英以后少顽皮,阿哥以后不在这里,你该长大了。”

阿哥说完,跪下对阿爹阿娘磕头,说:“殊儿不孝,早知今日,无论如何也该听阿爹阿娘的话,成亲生下子嗣。”

阿娘突然停了哭,擦干眼泪拿出一个贴身的包裹,边往阿哥怀里塞,边说:“这是娘陪嫁的珠宝,你尽数戴上。紧急关头卖个人情,你或可——少受些苦。”阿娘说着,又捂脸哭了起来。

“还有我的。”秦菀说着,卸耳珰、抹镯子,往阿哥怀里塞。我也想卸点什么,可今日穿着男装,一件首饰也没有。

“好啦好啦,你们都把我塞成大肚婆啦。”阿哥为了让我们宽心,居然还有兴致打趣。说完,他再次深深地环视了我们一眼,跟着酷吏走了。我和阿爹、阿娘、秦菀一起追出门去,看着阿哥的背影上了囚车,遥遥而去,哭得是肝肠脆断。

阿哥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小秦府了。阿爹自会竭尽全力,可我秦家不逐功名只赋闲职已经两代,爷爷辈虽官至太常,可时间太久,人脉早已淡去。茫茫京城,重重深宫,不知道阿哥这一去会面对些什么。想起他方才对阿爹阿娘的临别言语,怎么听怎么像是遗言,令人触耳惊心。

时间久了,我和秦菀担心阿爹、阿娘的身体,止住了哭,劝阿爹阿娘进去坐下,从长计议。正要进门,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呼唤:“小英!”

我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一人一骑从远处奔来。距离太远,人看不清,只看得见一身红衣,恍惚是个男人。马是一匹高头大马,浑身玄黑,我心中一动。

再近一点,没错了,是掠地云。我一把松开阿娘,踉踉跄跄地向来人跑去:“项扶苏!”

他还没等掠地云停稳,就跃下马,正好我跑到他身边,他扶住我的臂膀,我顾不得阿爹阿娘就在后面,一头扑进他怀里。

“你怎么来了?”我从他怀里抬起头,经过这半日的折腾,早已蓬头乱衣,脸上又是汗,又是泪。

“我都知道了。”他心疼地看着我,那双眼睛里的紧张和阿爹、阿娘、秦菀如出一辙,我的心稍微松了一点——是的,我还有一个家人。

项扶苏走近阿爹、阿娘,匆匆行礼,说道:“晚辈应该是和世伯、伯母差不多时间得到消息的,因为安排一些事情,来晚了些。世伯、伯母你们先莫急,当朝太史令司马迁与我私交甚笃,我原就和他提过几次秦兄,欲引见他俩认识。方才我已命贴身侍卫带我的手书,紧急赴京,托司马兄打探情况,估计这几日就会有飞鸽传回书信。”

阿爹向前一步,紧紧握住项扶苏:“项大人!长戈!”他用力晃动项扶苏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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