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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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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江流听闻季玖将要远赴西北,着实震惊了许久。他掐了掐自己的脸,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才磕磕巴巴地问道:“阿姐?我记得我爹说,叔父是十九岁上的战场吧?那时可有老将军带着呢?如今军中没有老将军坐镇,那杜璠也死了?陛下这么贸然就将九殿下派过去……”

他话没说完,不过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很明显,他脑子没病吧?

“阿流。”魏初轻斥了他一声。这郡主府虽说人不多,信得过的也没几个,可若像他这般口无遮拦,以后指不定要惹出什么祸端。

罗江流自知不对,连忙噤声。

长宁吃了奶睡得正香,魏初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随后转身披上大氅:“走吧。”

罗江流忙不迭跟在她身后:“去哪儿啊阿姐?”

“带你去看看我出生的地方。”

出宫临分别前,季玖坐在马车里看着下车的魏初,忽然问她:“这么久了,我的那座王府你从未踏足。阿雩,你是不想去,还是不敢去?”

魏初下车的动作一顿。

“去看看吧。”他叹道,“陛下的意思,我若去了边疆,无召便不得回京。我那宅邸虽空荡,可你若是想起我了,也可去看看。”

“空了这么久,若能迎回故人,也不算枉然。不是吗?”

季玖原本以为魏初是怕踏足此地想起往昔,再勾起一些不怎么好的回忆。可魏初并非不敢,只是觉得故地重游并没有什么意思。

故人虽然都去了,可他们都鲜活地活在自己的回忆里只要她不忘记,他们就永不会离开。

她对于这座自己曾经的家只有一点零星的记忆,即便季玖努力地想要将它恢复原样,可她领着罗江流认真转了一圈,仍然没有咂摸出什么特别的滋味来。

除了一个感想,那就是季玖这府邸,当真空旷啊。

到最后两人逛无可逛,只好坐在空荡的前厅默不作声地喝着茶等季玖换衣服回来。

观棋给他们把茶续上,道:“殿下说,上次郡主想去千味斋没去成,今日他在千味斋预定了一桌,也好让郡主尝尝是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魏初轻轻“嗯”了一声,其实没怎么听清他说的什么,她的思绪仍停留在季玖将要奔赴沙场这件事上。

让一个从未领过兵上过战场的皇子远赴西北亲领十万大军,这个决策看起来既荒唐又可笑,可连罗江流都知道的道理,皇帝又岂会不知?

可任她怎么想她也想不出来皇帝这个决定的动机与理由。可能就像季玖说的,皇帝既然这样决定,那必然有他的考量和思虑。

“阿雩。”有人叫她。

她回过神,见季玖已经换完衣服,正站在正厅外等着自己。

他和自己曾经在西羌见到他时似乎有了些不同之处,可她仔细打量了他好几眼,除了个子又高了一些外,其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应了一声站起,心中疑虑千万,但面上分毫不显。想起方才观棋的话,便如往常一般笑着问他:“千味斋可有出什么新菜式?我以前爱吃的那些其实都记不太清了,那时候太小,爱吃什么还是父亲说给我听的。”

“无妨,我记得。”季玖笑眯眯的,“都是你以前爱吃的,已经吩咐人做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等她与自己并肩了才举步往前走去,也许是知道分别在即,看着她仍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心中无端生出几分对她的不舍和担忧来。

明明才重逢不久,就又要分别了。

这个看起来待谁都温和,骨子里却倔强得要命的小姑娘,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啊。

马车一路无事地行到了千味斋门口,那日张佑闹事的街头如今人来人往,喧闹无比。没有人会想起曾有一个小乞儿差点死于马蹄之下,也无人会知道他放弃医治自己的伤,只是为了回去照顾襁褓中的妹妹。

季玖下了车,见她望向那处,想起今日皇帝所说,明白她在想什么,也不催促,便站在原地等她。

直到小二迎上来,热情的声音才将魏初拉回神:“贵客里面请。”

正是吃饭的时候,千味斋生意极好,大堂内人声鼎沸,几人一路上到二楼进了厢房,那喧嚣人声才被隔绝了一些。

观棋定了个临街的厢房,推开窗户便能看见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车辆。魏初坐下,菜还未上,无聊下观察了片刻,见来往之人多为贫民,即便是严冬,身上也只有两件单衣,根本不能御寒。

“他们冬日里也这样穿,冬季漫长,他们会因缺衣少食而死吗?”她指了指街上。

“自然会。”季玖给她倒上茶,回道,“先皇在时还好些,朝廷有些余款便拨给了一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病弱无助之人。可自太傅……”

他很快发现不对,将此事略过不提,接着道:“如今国库空虚,户部见天儿地叫穷,莫说给他们拨钱,许多偏远州县一些官员的俸禄都难以保证。“

正巧这时小二敲门上菜,他很快住了嘴。

魏初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停顿。

太傅徐衡?

他不是劳猝而死吗?

他去世时魏初尚不及两岁,她对他毫无印象。只知道他乃魏衍至交,皇帝之师,皇后之父,亦是当朝太子外祖。

可见季玖并不愿多提此事的模样,她并未追问,只是待小二出去后顺着他的话问道:“如今国库空虚至此,为何我看后宫诸人吃穿用度仍旧奢华无比?”

季玖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早已习惯,别说后宫,便是前朝亦是如此。你瞧张佑,他那日穿的衣服在成衣店只怕都要卖十两银子,若只靠他爹那从五品员外郎八十两的年俸,又如何支撑得起他这奢靡无度的生活?”

魏初沉默。

怪不得季玖在回阳曾给她说,这大盛从根儿上就烂了。

当真是说的不错。

罗江流从小在回阳长大,看见一桌他从未见过的精致菜肴眼睛都直了,可季玖与魏初却只忙着说话,季玖不动,他也不敢动,只好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冲着季玖嘿嘿笑道:“殿下,菜凉了,要不先吃饭?吃完再与阿姐聊如何?”

季玖睨他一眼,终于拿起了筷子:“吃吧,以后若想吃了便告诉观棋,让观棋来买。”

魏初刚刚拿起的筷子顿住。

“殿下不带观棋走?”

“京中诸事,观棋更为熟悉,你在京中除了贵妃娘娘也没几个熟悉的人,将他留给你我放心一些。还有在回阳时我带的那些暗卫,老师……他当年离京前将他们留给了我,如今我也一并留给你。这京中虽看着风平浪静,可你仍要小心。”季玖夹了一块他记忆中她爱吃的糕点放到她碗里,言语间颇有些惋惜,“可惜几位公主中没有与你年纪相仿之人,不然你与她们结识,也不会这般无聊了。”

魏初倒不在意这般小事,她多年来与罗江流相伴早已习惯,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京中这些贵女相处,不必相交倒还省了许多麻烦。可季玖若不带观棋,亦不带暗卫,便只能只身前往西北,他对那里才是人生地不熟,又等闲不能回京,必然十分难熬。

这时,囫囵塞了一嘴的罗江流举起一只左手,含混不清地道:“阿姐,若观棋大哥陪你留在京中,那不去让我跟着殿下去西北吧?也让我看看咱们大盛十万大军到底如何勇猛。阿姐放心,我虽没去过军中,可这些年我跟着叔父和你,对西北还有西羌都比较熟悉,这样阿姐也不必担心殿下了。”

魏初没有说话,她看向季玖。

她揣摩不清皇帝此举用意,便也不知季玖此赴边关到底是好是坏,若贸然答应,不仅帮不了季玖,还可能会将他们置入危险之境。

谁知季玖略微思索了片刻,点头答应了。

“你们自小一起长大,如今要分开了,可别不适应才好。”他说完又看向魏初,宽慰道,“放心,阿流若跟我前去,可随时回京,来去比我自由多了。”

魏初点头。罗松文尚在回阳,罗江流若跟着他前往西北,便如同回了家,更何况她相信季玖会护着他,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殿下何时动身?”

季玖的笑意僵了一瞬,不过魏初并没看出来:“拓拔汮已经完全恢复了——明日便动身。”

魏初一愣。

她知道皇帝既然做了决定,那便不会留季玖在京中太久,可这也太快了些,她甚至来不及好好给他送个别。

季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走得快也好,省得他待在京中,没得再生出几分愁肠百结的不舍愁绪来。

罗江流“啊”了一声:“殿下,那我有时间准备行囊吗?”

“有啊。”季玖笑道,“今晚一晚,慢慢准备,明日一早,我上郡主府门口接你。”

知道要分别了,分别前的时间就过得格外快。吃完饭,季玖跟着魏初回了郡主府去看长宁。

长宁已经睡醒了,乳娘刚喂了奶正抱着她玩,见几人进来,忙抱上来见了礼。

魏初从乳娘手中接过襁褓,短短十来天,她抱孩子的手法已经十分熟练,平日里必然抱得不少。季玖看着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平安符放进襁褓里。

“听说小孩子出生时,家里人都会给孩子去庙里求一张平安符,长宁应当没有。我那日在宫里恰巧碰见进宫为皇后祈福的大师,便替她求了一张。”

魏初轻拍着长宁的手一顿。

她曾经也有一张,宋意禾贴心地给她缝在了香囊里挂在了脖子上。那时季玖还十分羡慕,她便偷偷告诉了宋意禾,宋意禾便进了宫向太后讨要了他的那张护身符,也给他缝制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可惜后来官兵抄家时,她脖子上的那个香囊在推攘中遗失了,他的那个如今也未见他戴过。

她忽然想起什么,将长宁往他怀里一放:“你等等我。”

不待他反应转身就走。

季玖几乎没有抱过孩子,好在长宁并不认生,将小拳头嘬得叭叭作响,还有时间咧着她没长牙的嘴冲着季玖露出一个笑。

孩子软软的身体甜甜的笑,季玖的心瞬间就化了。

魏初回来得很快,她手中拿了一个布袋,将袋子打开,拿出里面的短棍,又伸手在短棍的某处一按,那根棍迎着季玖的目光,铮地一声,变成了一杆快要和她一样高的长枪。

这把枪,季玖见过多次,曾经在魏衍手中,后来在魏谦手中。这是他们的遗物。

可魏初却没有半分迟疑地将枪递给他:“殿下,父亲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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