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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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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人手实在不足,这县衙内但凡是个喘气儿的都让罗松文给安排出去了,是以深夜的县衙内空无一人。回阳县衙不大,罗江流要找一个人不难,可那男人要找一个东西就不太容易了。

借着夜空中洒下的月光,男人大跨步绕道后院,将每一间屋子的房门大力踹开,看见放文书的屋子才走进去,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点燃蜡烛四下翻找,原本整齐的文书被他翻得四处散落,连一向不怎么修边幅的罗江流都看不下去了。

他倒是不担心男人会从文书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毕竟按照他爹那个性子,但凡是有用的必然会好生收好,十分重要的东西更恨不得随身携带——譬如如今在他怀里的知县印信。

他也很好奇这男人潜入县衙到底想要什么,是以他也没阻止男人的动作,斜靠在门边,眼看他实在翻不出什么,才忍不住出声道:“我都说了,你想要什么不如问问我?万一我知道在哪儿呢?”

他忽然出声,倒让专心翻着东西的男人一惊,抬头才看见那少年竟然不知何时站在了门边,他眉头一皱,小声咒骂道:“一群没用的废物。”

罗江流走进去,一只手把玩着一小块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石子,偶尔将它抛起来再接住,闲庭信步得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不过这县衙当真与他家无异,哪怕他闭着眼乱走随便停下都能知道自己站在何处,面前的是哪间屋子。

“这也不怪他们废物,大盛的地界,自然是我大盛人说了算,追不上我是正常的,你说对不对?”罗江流竟然还有闲心替那几个没能拦住自己的西羌人分辨几句。

那男人却终于抬起眼仔细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少年,本以为他不过是一个腿脚功夫稍微好了些的普通少年,可他对这县衙如此熟悉,又能听懂方才自己的那句低语,显然并非自己以为的普通人。

“你究竟是谁?”

“你们西羌人是不是都习惯在最紧要的关头才问对手是谁啊?”罗江流手中石子飞快掷出,跳动的蜡烛瞬间熄灭,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男人循着声音向前挥刀,可少年身形轻便,转瞬便到了另一个地方:“真不知道是该说你们愚蠢呢,还是夸奖你们自信。哦,或许你还不知道,我们大盛还有一个讲究,那就是见面先自报家门,这样吧,你先说说你是谁,我再告诉你我是谁,如何?”

短短片刻,罗江流便在黑暗中挪了三四个位置,男人根本看不清,只能听声辨位,可他对此处根本不熟,屋内全是书架案几,他几次挥刀只砍到了那些碍事的物什。心知在此处自己讨不到巧,他绝不恋战,三两步跨出屋子来到月光下,这才转过头去看向屋内。

那少年终于从黑暗中走出来,却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垂眸扫了一眼手中一块黑色的牌子,而后将手中牌子挂在指尖展示给男人看,唇角带着一丝了然的笑:“先零部的图腾。银州城的人?”

男人面色一变,摸向胸口,那里却空空如也。

自己竟然连这少年何时近了身都不知道?!

罗江流将这块没什么意义的牌子抛回给男人,负手于身后,看起来并没有动手的打算:“莫折城主身故三年,听闻少城主莫折延消沉了许久,誓要踏平回阳为莫折城主报仇,莫非这就是少城主为父报仇的杰作?”

男人面色阴沉,将牌子好生收好,暗自握紧了手中兵刃:“不是要自报家门吗?既然你知道了我是谁,那你告诉我,你是谁?”

少年挑眉,有些惊讶:“呦,瞎猫碰上死耗子竟让我蒙对了!少城主既然没猜出来我是谁,那我要不要告诉你呢?少城主还是对我大盛民俗了解得太少了,我们大盛还有句俗语,叫做...”他一只手摩挲着下巴作思考状,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兵不厌诈!我就不告诉你我是谁!”

这少年嘴里没一句实话!

莫折延耐心消耗殆尽,不欲与他废话,手中羌刀翻转,以迅雷之势向着罗江流劈去。

罗江流看着十分散漫,可内心却一直警醒着莫折延的动作,不等他的刀锋挥到自己跟前便往右一闪,飞快远离了他能攻击到的范围。

这一晚他看起来云淡风轻地戏耍着面前之人,心中却着实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不论是在县衙前还是方才在屋内,自己皆占了熟悉地形的优势。羌人勇猛善战,他虽在西北大营日夜艰苦训练了三年,可与之相比仍然力量悬殊,若自己真与这位银州少城主动起手来,只怕占不到一点便宜。

他心中发虚,嘴上却一点不肯饶人,笑眯眯地冲着莫折延道:“少城主怎么又说动手就动手了,我大盛礼仪之邦,可不兴这么喜怒无常啊。”

莫折延被他逗弄了一晚,又听他聒噪,看这嬉皮笑脸的少年真是越看越碍眼。当下也不再留手,一招一式皆照着他致命处而去,挥刀间隙还有时间将左手送到嘴边,吹出一声尖利的呼哨。

罗江流面色一变,心道不好,这是真给人气着了,要找帮手了。

他转身就想溜,谁知真动起手来的莫折延战力比方才翻了好几个番,手中刀就如同长了眼睛般,刷刷几刀便截断了他的退路。

不过片刻,县衙四周忽然想起零碎的脚步声,听起来约莫有四五人,那些人有的从大门进来,有的翻过院墙,转瞬即至。而莫折延手中利刃翻飞,正好把那上蹿下跳的少年逼入了那些人的包围。

他这才露出一个满是戾气的笑容:“你们大盛不是讲究很多吗?你不是很能跑吗?接着跑啊。”

西羌军攻城已到了白热化阶段,城墙上的守军们死伤无数,西羌士兵们抬出了云梯正要攀墙。一个县衙的武库,军资本就不多,大半夜的战斗下来整个武库中几乎都搬空了。庞正无需在那儿盯着,便带着人守在了城墙上,罗松文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干老弱妇孺,个个儿手中抬着一盆水,不待城墙下的士兵反应,兜头就是一浇!

随后守城的皂吏和守兵们不管是能站起的不能站起的,全都接过他们手中水盆,一盆接一盆地往下浇去。无需言语,十分默契。

看得庞正目瞪口呆。

他登上城墙不久,这才发现,原本的城墙上结了一层几近透明的坚冰,在夜色掩映下,若不仔细查看根本无法发现。城墙下的西羌士兵应该也已经发现云梯不论如何也放不稳,正大声喊叫着什么,片刻后,这架云梯换了个位置,在距离庞正不远处终于放置成功。

庞正看向罗松文。

这个曾经的将军冷眼盯着向上攀爬的西羌士兵,在他们爬上一半时,他抬手一挥,城墙上的守兵轮流抱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密封完整的桶,迎着爬上来的士兵兜头浇下!

混了松脂与沥青的火油顺着云梯流下,那西羌士兵眼前一黑,尚未来得及睁眼,又是一桶同样的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液体迎面而来。

士兵抓着云梯仍未松手,即便闭着眼睛,他仍旧保持着向上的姿势。可即便是覆了火油的眼皮也挡不住不知从何而起的火光,火光如同一条赤红的蛇腾地窜起,转瞬间便将火油流过的地方吞噬殆尽!

方才还攀爬云梯的西羌士兵惨叫着跌落下城墙,落进城墙下狂舞的烈焰中。

西羌士兵攻城的攻势缓了一瞬,随即更激烈了几分。那几个人的哀嚎尚未停止,被点燃的云梯便被推走,新的云梯又重新架在了城墙之上。更多的西羌士兵试探着能够架上云梯的位置,他们沉默而果决,暗夜中云梯行进时的吱呀声和越来越微弱的哀嚎声映衬着东城门内的厮杀声,整个场景犹如地狱。

庞正抬头看了看天色,月色西沉,最远处的天边泛出一丝白色。

天快要亮了。

即便罗江流清楚自己不能与莫折延正面对上,可已被人围在正中,他再不想动手,如今也不得不动了。他背抵着砖墙,沉默地观察着缓慢逼近的几人,意图从几人中找到能够突破的弱点。

脑后风声骤起,一道雪亮的刀光从屋檐下直冲着自己劈下来。

罗江流浑身毛孔陡然炸开。

自己竟没发觉那里竟藏了个人?!

情势不容他多思,刀光将要近身时,他猛然拧身闪避,刀锋堪堪擦着耳畔划过,几缕鬓发被削断,飘飘然落地。可他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去祭奠那离自己而去的发丝,身前两把刀已一前一后交叉而来,几乎将他的退路全部封死!

少年屏息紧盯着那两片锐利锋刃,身体猛地向后弯折,躲过第一把刀,随即躬身往右撤步,用一种不怎么好看的姿势堪堪避过第二把刀。可不及他反应,许久未动的莫折延手中的刀终于动了,利刃划破寒风,带着尖锐之声直斩自己前胸,这一刀角度刁钻非常,竟然人避无可避!

罗江流瞳仁一缩!

咻——

就在锋利刀刃将要划破他胸膛的瞬间,一支羽箭不知从何处飞来,精准无比地射在那只握刀的手上,乌黑箭头穿过男人手腕,去势未减,带着溅起的鲜血和筋肉深深钉进了县衙那棵长了十来年的歪脖子树干上!

长刀带着握住它的那只手铮然落地!

失去右手的莫折延在那一瞬间都没觉得疼,他下意识地与身后的几人一齐顺着羽箭射来的方向看去。

身着白色大氅的青年站在县衙不远处的小二楼楼顶,左手持弓,右手好整以暇地把玩着一支羽箭,神色冷漠淡然,大有你再动一下我就将你另一只手也射下来的架势。将尽的夜色中,他的面色竟比洒下的月色还要苍白几分。

罗江流大喜,扬声叫道:“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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