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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灵羊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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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据说技术很棒的美发沙龙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旋转的黑白条纹歪歪扭扭的挂在墙角,店里一个人也没有,一片灰暗,门口的玻璃门上还被涂上了粉色和蓝色的涂鸦。

林皓卿莫名有些烦躁,去那间庙宇骑自行车要四十分钟,听说最好上午去。

得想办法提前离开。

他的视线又落回查看情况的严景铄身上。这位穆母的贵客,也许能帮上忙。

“严先生,”林皓卿递来两根冰棒,示意严景铄挑选,脸上挂着得体的笑:“问出什么了吗?”

严景铄瞥了一眼挂白霜的塑料包装:“医生让你吃冰的?”

林皓卿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自己去体检的事情。

“不......”他的脸猛地涨红:“我是说......”

严景铄伸手把两根都接了过来,随手递给小孩。

“把这家理发店的新地址告诉我可以吗?”

五月炎热,冰棒对小孩的诱惑难以抵挡。

小孩指着远处的建筑,立刻争先恐后地抢答。

“那里那里!”

“是404房间!”

“B座。”

从理发店门口能看到楼层顶端的轮廓,和林皓卿要去的庙在一个方向。

看来已经有借口了,林皓卿暗中松了口气。

严景铄拍拍裤子站了起来:“看来又能顺路了。”

怎么回事,对方怎么什么都知道!林皓卿捏住手机。

“别担心,”严景铄瞥了他一眼:“你已经过了会相信读心术的年龄。”

“我也过了会告状的年纪。”

“什么都写在脸上......你要去哪,我送你。”

对方答应的太快,太过坦荡,反倒让林皓卿有些犹豫。说不心动是假的,在艺术展时,他也曾认真思考过和对方的可能性。

七年婚姻,让他的身体轻的像一片云,深处是空洞,被乳胶手套勾出馋虫,在胸腔里翻腾,让他辗转难眠。

但现在丈夫要来了,他预感到这场瘾要被穆申点燃,将他的躁动犹豫和一切不合时宜的念头烧的一干二净。

让他浴火重生。

林皓卿的眉眼多了几分凛冽,他懒得管严景铄到底要做什么,他只是一个真诚的、健康的、想要孩子的妻子。

没人能阻拦他。

“那就出发吧。”严景铄侧过头,沉沉望了他一眼:“如果你一定要去,我送你。”

谈话间,一辆低调的哑光黑车缓缓停到了他们面前。

这是林皓卿第一次看到严景铄开车,对方明明没带什么珠宝装饰,那双修长的手指却让人看出他的矜贵和养尊处优。

而现在这双手的主人正任劳任怨的给自己当司机。

“怎么了?”

林皓卿摇了摇头:“严先生,从四海市回去之后会去穆家吗?”

“穆家?”严景铄笑了笑:“你不怕我和穆申打起来?”

“?”

严景铄挑着眉毛,紧盯林皓卿的眼睛:“冲冠一怒为红颜。”

林皓卿这才反应过来,涨红了脸急忙打断他:“别开玩笑了,严先生。”

严景铄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转过头去,数着面前红灯的倒计时:“我运气很好,很少后悔,唯独遇到你,我开始厌恶自己不够强。”

林皓卿不敢再接话,车里只有空调吹风的声音。他转过脸去看窗外,车窗倒映出他茫然的表情,也倒映出严景铄攥紧方向盘的手。

谁开车不重要,他始终坐在车上,这件事比较重要。

车窗外树影簌簌闪过,绕着深色大楼转过半圈,又往前开了没多久,路两边的绿意变得越来越浓。

按照导航再转过一个弯,驶进的小路几乎称不上是“路”。

两边密密麻麻的枝丫和杂草吞没了沥青路面,翻滚的绿色波涛一般,树影交错,织成一张大网,几乎将天空淹没,车窗被拥挤的树枝刷过,时不时发出“咚咚”的声音。

导航真是这里吗?

车行驶的速度越来越慢,不断碾过蔓延路面的植被,底盘不知道被什么碰到,让车子愈发颠簸。

林皓卿不得不抓住扶手,艰难道:“是不是错了?”

“吱!”

一个急刹,车子在密集的绿意中停了下来。

“是错了,”严景铄松开了方向盘,压低声音:“你没必要去,我可以给你孩子,你也可以继续做夫人。”

“不,”林皓卿急急打断他的话:“不行!”

严景铄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

林皓卿沉默了,捏着安全带。

沉默在车里弥漫,对峙,回答。

严景铄踩了一脚油门,车又重新开动起来。

前方的树影终于变淡,树枝不断后退,枝干陆陆续续撤走,车子像冲出了禁锢,猛然间豁然开朗。

沥青路面陡然消失,眼前突兀的出现一片宽阔的草地,明明是五月,这片草地上的草全部焦黄着,可怜巴巴贴着干涸的地面,和刚刚茂密的植被相比,简直触目惊心。

发生了什么事?

但林皓卿顾不得考虑这些,因为他看到,矗立在草场中央的那间寺庙。

草场将庙宇和林子隔开,泾渭分明,寺庙周围重新被高大的松柏包围,深褐的树干、墨绿枝丫和暗红的墙,在地平线上像一笔墨迹,几缕青烟从其中升起,似乎还能听到梵音。

就是这里!

林皓卿打开车门,急不可耐的踏了进去。

“等一等!林皓卿!”

林皓卿脚步不停,抽空和严景铄摆了摆手:“谢谢!严先生!我先过去啦!”

严景铄又追了几步,可林皓卿偏偏越跑越快,刚刚还停在草场边缘,瞬间就到了古寺门口。

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在空气中荡漾,严景铄眯着眼睛,弹了弹手指,周身数不清的藤蔓根茎盘旋了上来,托住他站立的地面,数不清的巨蛇似得植物悄无声息的将他举了起来。

如果林皓卿此刻转身,一定会被眼前这幅场景吓傻。

可惜他不会为严景铄回头。

走近才看到,寺庙牌匾上提着“灵羊寺”三个金字,周围没什么人影。

大门敞开着,早已腐朽不堪,门板上布满裂纹,砖墙上红漆斑驳,偶尔还能听到几声乌鸦的啼叫,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檀香,混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他没犹豫,抬脚迈进大门。

和外观的深色不同,进门之后的景物逐渐被描上了金灿灿的岩彩,显得格外妍丽华贵。好像外面那圈古墙只是晕开的深色勾边,专守这一处宝地。

古柏森森、梵音袅袅,五彩的幡在头顶晃动,任没有任何人影。越往里走,诵经声渐起,声音低沉,听不清楚,好像有无数人在同时念诵。

林皓卿迟疑的穿过门,影壁之后,豁然开朗。

像是进了仙家宝地,几百个穿着朴素的游客规矩的盘腿坐在院子里,树影挡住了炎炎烈日,身披袈裟的高僧在大殿前的台子上为众人诵经,所有人都虔诚的注视着中央。

有穿着黄马甲的人站在两旁,应当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见到林皓卿就递来莲花垫子,示意他去树下和众人坐到一起。

林皓卿恍然大悟,这是遇到寺庙举办法会,难怪门口没有人。

据他所知,为了祈求平安、健康、事业顺利,经常会请来高僧,举办法会,祈求庇佑。

想必今日定能为他解惑。

“当然,今日来的香客有不少也是为此前来,灵羊寺在求子这方面称得上是小有名气。”宝相庄严的玄真方丈,披着法衣,慈眉善目:“祖师有言,香客在殿前诵经祈福一日,再加上法器,大多心想事成。”

林皓卿双手合十,低下头恭敬递过去一沓厚厚的香火钱:“多谢。”

玄真方丈身侧的高僧伸手接去,捏了捏钱的厚度,直言道:“除开参加法会,过夜和斋饭,恐怕还要置办一套法衣,灵羊寺开光法器也很灵验。”

方丈仍是慈眉笑言:“一切从心,量力而行。”

林皓卿倒没听说过这事,连忙取出手机:“来的匆忙,能扫码支付吗?”

“当然!”高僧眉毛极浓,挤出笑容反而让眉毛竖了起来,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利索带路:“POS机,微聊还是支村宝?开不了发票哦。”

在灵羊寺祈福有一套自己的章程,甚至严格规定每份斋饭里豆腐五块莲藕六片。

“正所谓人间八苦,食尽八苦,静心方证菩提。”禅师敲响斋鼓,带领众人诵《二时临斋仪》。

一片梵音之中,只有碗筷轻碰的声音。斋饭的味道清淡,林皓卿慢慢往嘴里送食物。

味同嚼蜡。

接着是沐浴。

所谓的灵泉洗去乏尘,不过是浇了一瓢泡过苍术与柏叶的热水,水从肩头滑落,沾上温度和浓重的植物味道,也带走了周身的疲惫和杂念。

望着浴桶里荡漾的水波,林皓卿长舒一口气。

结束之后换上寺院准备的素色长袍。进入大殿前,玄真方丈等在门口,用柳枝蘸取铜钵里的净水,轻轻掸在林皓卿身上——这是《水陆仪轨》记载的“结界”,以防饿鬼道众生侵扰。

檀香浮动,两人的影子在明灭的烛光中微微晃动。

林皓卿虔诚的双手合十:“多谢方丈。”

“去吧。”方丈回礼,面容一如白日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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