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皇好威武,灭我羽族用自私可耻的理由,说未灭我羽族也寻荒诞无稽的借口。”白梦清说。
幕凌天听后幽幽地念出她说的词:“自私可耻,荒诞无稽……”
白梦清:“怎么,错了?哦,对,你乃神皇至尊,是非对错便是你说了算。既如此,神皇何必在一些事情上殚精竭虑?还是说,那踩着十万羽人的尸体登上的位子,你坐不安?”
想来有些背后之事郁景并没告诉她。那般荒唐可笑,幕凌天自己都说不出口的。
不再多言,白梦清释放神力,一叶墨迅速起动,袭向幕凌天,他被迫与她交手。
那城外,天上二人交战。
这本该是神界最了不得的一场决斗,但却是一攻一防,惊心动魄但少点意思。
“幕凌天,你的雷戟呢?”
凶狠的攻击一个接一个,而他却只是躲避或防御。白梦清变得不冷静了。
“瞧不起谁呢,拿出雷戟,还手,听到么?”
“尘……”
“别这么叫我,郁尘早死了!”
幕凌天表现得比她冷静,说道:“在凡间你不辞而别是因为知道了我身份?为什么却不说,而是瞒着我?”
白梦清:“那点无聊的破事,有非要提吗?”
幕凌天:“无聊破事?难道你从未在意过么?无昔夫人。”
“闭嘴,闭嘴!”
白梦清甩出一记生猛的神力使得二人暂时分开,“幕凌天,你给我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也配来这?纵使将你千刀万剐,你也不冤。”
“想杀我?来。”
幕凌天逼近,脚踩出两步瞬移至她面前,很近很近,就像在凡间被天族偷袭那时,他只要伸手一搂,便能拥她入怀。
他的视线就没变过,他停在那儿,手无寸铁,好似当真在等她杀他。
她站在原地,被迫抬高视线,抬手时手中变出的一叶墨抵在他咽喉,他真的不动,面不改色,仿佛感受不到皮肤上有锐物压迫。
“拿出雷戟。”她又重复一遍说过的话。
“自冥海一战之后,我便再未用过了。”他说。
“拿出来。”她有些失控,“听到了吗,拿出来!”
他从她此刻的神情上读出了倔强与固执。雷戟对她来说,也许不仅仅是件杀过无数人的利器。
弑族的凶器光可鉴人、凌厉霸气,重新握在当年弑族者的手中。
她退后,摆出备战的架势。
“用你的雷戟,杀我。”
“……我做不到。”
“你灭羽之时,不见你说做不到。”
一战下来,幕凌天遭雷戟反噬,气虚吐血,飞行无法支撑,落在了海平面上。
白梦清停手,战未决出胜负。
“幕凌天,你我之仇,不共戴天。”
她冷眼转身,身影渐小,穿过护城结界飞进羽城。
手中战戟泄露的暴戾之气不住地噬咬着他的躯体,他耐着刺骨的痛含着口中残留的腥红,望着女子离开的方向,望着那飘羽之城,听到城中传来她的声音。
“离这远点。”
……
自始至终未露面的郁景悄悄走了,也不知幕凌天在那城外待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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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血的教训,神界无人胆敢再去犯羽城。羽城那儿似乎也没了下文,而那儿的一点风吹草动足能令诸神提心吊胆,弄得好像白梦清回来后神界的安定与否取决于冥海的动静似的。
郁景再见白梦清时,是她亲自来到钥璃宗找他,一声“阿景”就把他唤出去了。
“阿景,陪我走走好吗?”她低低地说,“我有些待不住了。”
他很早便知道她是待不住的性子。那天她说话的样子深深印在他脑海,以至于很久很久以后每当回想起时都会忍不住心酸。当时谁能想到,她未来会将自己长久地关在一个地方不愿出去。
走走,那便走吧。
他很庆幸自己能在她身边。
这次没有掩藏身份,二人去了神界很多地方,不少还是白梦清年少时去过的。
果真是景随情迁,心境不同时看到同样的景色也变得不同了。
以前的她去到什么地方总会做下点什么事,好似这样便证明自己来过,而很久后的她如今故地重游时却什么都没做,只是走走看看,当真像个无关紧要的匆匆过客。
然而仅仅是露个面,她“来过”的动静属实不小,那些神一个个被吓得不轻。他们大概在害怕白女王上门寻仇。
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偏僻幽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是她自己现身专来找白梦清的。
“小姑娘,许久未见,你怎不似当年那般朝气蓬勃、意气风发了?”
正是之前老羽王带白梦清见的那位用一把骨笛吹出的曲子救治她的那兽的笛夫人。
同样的岁月,老人还是曾经模样,而女孩却变了样子。
“婆婆,你的笛子,还没喝饱血么?”
像一个孩子对长辈的干净而不掺杂过分情感的发问。
“已经不喝了。”笛夫人和善地微笑。
“怎么……不喝了呢?”她疑惑。
笛夫人曾说过,等用血喂饱了笛子便抱着它在棺材里长眠。
笛夫人说:“它不渴,渴的是制造了它的在世的人。”
她问:“在世的人,不渴了么?”
笛夫人:“渴着渴着,便习惯了。饥渴之苦,当真不好熬呢。也该结束这痛苦了。”
她:“为何如今才……”
笛夫人慈祥地看着她,“草草了结又不甘心,遂找到了个好法子,犹豫着要不要用呢,这不,你来了,我便决定了。”
“我能为您做什么?”
“小姑娘,给老婆子我弹个曲子吧。”
笛夫人请二人去到她的住所,白梦清看到了那支骨笛,骨笛被悉心放置在屋中相当显眼的地方,似许久未动过了。
笛夫人想让白梦清给她弹的曲子非同一般,那是她很久以前进入极地古神冢冒着浑浊的阴气从古籍中找到的。
据说此曲源自上古梦族的一种秘术,施术者在一定的条件下以乐器演奏出该曲可以辅助沉睡中的受术者制造出理想的梦境,梦境会非常通真,像另外一个世界,可以在外界看不到的地方长存。
而独特之处在于,梦是由受术者以生命为代价编织的,受术者将沉沦在自己期许的美好梦境当中,现实中的□□则将平静地死去而没有任何痛苦……
梦族创出此术,最初目的便是为了助濒死者完成难以实现却又放不下的遗愿。
“想不到,世间竟还有这等法术。”
白梦清说得轻淡,而郁景看得出她心动了,她对着手上摊开的那张神秘曲谱目光专注,似看入了迷,久久才回过神。
“婆婆想我为您弹这首曲子?”她举起一只手到跟前端详,“可我已经不会弹了。”
“是不会,还是不敢呢?”笛夫人道。
“那我也没有琴啊。”
“如若心中有琴,何非琴?况,琴有的。”
笛夫人说着在台上变出一把大玉器,另外二人看清后发现,竟是早在数年前让白梦清亲手毁掉的长肃!!
细看可见有拼接和修复过的痕迹,虽不及过去精美绝伦,却是增添了一种沧桑之美感。
笛夫人说她当年去过那乐宴,为那个曾经想要她杀人用的骨笛、后来一把玉琴济世天下逍遥自在而最后却落得悲惨结局的小姑娘去的,到时长肃已成一地残片,她趁乱悄悄捡走了那堆残片。这也是别人想起长肃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的原因。
“多好的琴,若被丢弃岂不是可惜了,我便将其残骸收藏,直到不久后得了秘术才把它拿出来想尽办法修复。”
一把残琴同骨笛一起,也算是陪伴了老人多年。
“它叫长肃对么,我的笛子叫凫宇,是我丈夫的名字。”
白梦清问:“……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找别人不行,专门找她?
笛夫人:“上古秘术若要成,一般的施术者、一般的乐器怎么行?”
白梦清:“只有长肃?”
笛夫人:“我希望能万无一失,长肃和你,当之无愧。”
白梦清想了想,“所以您修好长肃,便是为了一个……成就死亡的梦?可我那时都死了,您留着它岂不是没意义?”
笛夫人微微一笑,“在上一次见你时,我便信缘,今日不就等到了吗?何况若等不到,也并非无意义。”
笛夫人伸手去轻抚台上玉琴坚韧光滑的弦丝,像抚一件颇为欣赏的宝物,“长肃,是把好琴啊。”转而问白梦清,“小姑娘,摔它时,不心疼么?”又似自言自语,“也是,心死大过心疼了呢……可怜的琴,可怜的人。”
“我用长肃弹这曲子,真的能织梦么?”
“我的凫宇都可以,你的长肃一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