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残荷时,林疏在江砚棠怀中惊醒。玄铁菩提缠在两人交握的腕间,勒出的红痕与朱砂痣叠成诡艳的图腾。他稍一动弹,江砚棠的唇便擦过耳垂:"七公子昨夜咬人的劲头,倒比南疆的蛊王还凶。"
林疏耳尖烧得通红,正要挣脱,忽见雾中浮出半截朽木舟。船头悬着的青铜铃沾满青苔,铃舌竟雕成孔雀翎形状。江砚棠执起断桨拨开浮萍:"这祭坛是二十年前南疆使团所建,专为镇压圣女怨灵。"
腐朽的木门在桨尖下洞开,霉味裹着经年累月的香灰扑面而来。林疏踩着湿滑的青砖,望见神龛上供着的半幅画像——正是藏书阁残卷上的南疆圣女,只是眼尾多点了颗朱砂痣。
"母亲生前最爱在此起舞。"江砚棠的指尖抚过褪色的水袖,"直到父亲发现她与迦楼罗祭司的密信。"玄铁菩提突然收紧,"七公子猜猜,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林疏在供桌下摸到个鎏金匣,锁孔形状与九公主的玉佩严丝合缝。匣中锦帕包裹的密信泛着尸蠹,他借着天光辨出"换婴"二字,惊得险些跌坐在地。
"当年南疆送来的是双生子。"江砚棠的吐息拂过信纸,"迦楼罗带走了妹妹,而我..."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红梅烙印渗出血珠,"成了母亲养蛊的容器。"
惊雷炸响时,祭坛地砖突然塌陷。林疏坠落瞬间被江砚棠揽住腰肢,玄铁菩提在石壁上擦出火星。腐殖质的气息漫上来,他望见地宫四壁画满孔雀翎图腾,中央玉棺中躺着个与江砚棠七分相似的少女。
"阿若..."江砚棠的指尖抚过棺中人的朱砂痣,"我的半身。"
地宫烛火无风自燃,映出棺椁上密密麻麻的咒文。林疏在陪葬品中发现支银脚镯,铃舌刻着"璃"字,与九公主周岁画像上的饰物如出一辙。他忽然想起萧明璃看江砚棠的眼神,胃部翻涌起酸涩的疼。
"七公子这副表情..."江砚棠忽然将他抵在玉棺上,"莫不是吃味了?"玄铁菩提缠上脖颈,力道却温柔得像情人的手,"当年萧明璃发现这个秘密,可是连夜剜了守墓人的眼睛。"
林疏攥着银脚镯的手在发抖。棺中少女的襁褓上绣着白梅,针脚与林晚笙金步摇上的如出一辙。他忽然明白祠堂供桌下的刻字,原是九公主年少情衷,却成了困死江砚棠的囚笼。
地宫深处传来银铃碎响,迦楼罗的碧蛇撞开石门。江砚棠执起陪葬的青铜剑劈断蛇首,毒血腐蚀地砖的嘶响中,他忽然将林疏推入玉棺:"闭气!"
腐香漫过口鼻的瞬间,林疏望见迦楼罗的孔雀翎眼罩碎裂,露出与棺中少女一模一样的琥珀右瞳。江砚棠的剑尖挑开祭司衣襟,心口赫然烙着相同的红梅印记。
"好兄长。"迦楼罗的银发缠上剑锋,"你忍心再杀我一次?"
惊雷劈中祭坛穹顶时,林疏在玉棺夹层摸到卷羊皮。褪色的漠北布防图上,谢云澜的私印与林晚笙的金步摇纹路重叠成完整的南疆图腾。他忽然听见江砚棠的低笑:"阿若,你以为换个皮囊,我就认不出你?"
暴雨倾入地宫的刹那,林疏被拽着跌入暗河。湍流中江砚棠的乌发如水草缠住他手腕,玄铁菩提在激流中勒出深痕。他们浮出水面时,暮色正染红整片藕塘,九公主的凤钗插在岸边,钗头东珠滚落泥潭。
"七公子可还记得..."江砚棠忽然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他眼尾,"那盒胭脂是用什么调的?"
林疏在渐沉的暮色中战栗。他想起妆奁镜后的刻字,想起圣女画像上的朱砂,忽然明白那抹红原是心头血。残阳如血浸透江砚棠的眉眼,玄铁菩提缠上两人尾指,像极了南疆传说中永世不得解的情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