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变冷，吃面条的人多了，食堂后厨忙起来，烫面，端面，来回跑。

顾清笙帮着端了几碗就被旁边的一个阿姨揪住，说是帮她顶一下帮忙卖包子，好让自己去里面隔间端新的面条。

烫面的一员林梓叶瞥见落单的顾清笙，把漏网递给刚跑完腿的蒋夏，让他加入林春和的队伍。

林梓叶端起两碗面条走到顾清笙身后，看她套着袋子帮人装包子，问了一句要不要帮忙，顾清笙转眼看她一下，笑着婉拒了，“没事，我先试一下。”

林梓叶点头，两碗面条空中移动，落稳了铁桌。

刚开始还不太熟悉，林春和也没跟她说全那些馍价，各式的形状和参差的价格让她没太反应过来，卖了几个人后就差不多了。虽然有些价格不太确定，但幸好之前经常在五号吃，加上卖粥时的空闲里会听到这边的价格，多多少少也算全知了，再有不确定的，问一下旁边的另一个阿姨也算坑坑巴巴的能卖了。

有个红白黑搭配的秋季校服出现，听声音是学妹。

这人用饭卡隔空点了几个，等顾清笙装起来，按上刷卡机要递给她时，突然反悔，说不要了。

顾清笙就把它们放到一边，拿出一个新袋子准备迎接下一个客人。学妹看见，不干了，开口质问：“你为什么放下，是不是不准备卖了？我话都没说完摆什么脸子啊？”

她以为对方不要了是真不要了，自觉是自己错了，任由左耳进右耳出的听对方一顿机关枪似的招呼。心里做了个深呼吸，口罩底下笑着，弯眼睛问：“那要点什么呢？”

学妹仍然杵在哪儿，十分不满她的语气，“啥意思啊你？阴阳怪气的……”搁他人前面跟顾清笙吆喝半响，愣是一个包子都没说也没点，让后面的人都等得急了。

但这个学妹没受半点影响，身后三个人都是自己人，不急不躁地聊天唠嗑把前面的情况挡住，又让后面的人不知所以的干着急。

随机放点声儿，说：“卖馍的是学生，卖不好，搞错了还不让说，解决纠纷呢现在。”赶时间吃上热乎的跟尾巴后面排队的人就不得不换到了另一个队伍去，使这边的阿姨忙得不可开交，想插嘴帮一下顾清笙都得先把手上的活干完。

终于挤出下一个人要点单的空，紧着说了一句“同学要不你来我这儿买吧……”就被后面的人用一句“你帮什么腔啊，稀罕得着吗你！”怼回去了。

顾清笙听了直皱眉，对阿姨说没事儿，让她继续卖她的。

阿姨是个老实人，一向不喜欢和这类人打招呼，明精嘴快的另一个阿姨不在，就嗫喏着没敢说别的。自己又做不了主，怕回嘴后有人出去传谣说不干净态度不好导致别人不敢来买。这就遭了个大锅，可能还会丢饭碗。

林春和蒋夏一人烫着面，一人递着碗，离卖馍的窗口有些远，乌压压的人头换着挡着那堆学妹的身影，一时没注意到这边动静。

此时，帮着另一个阿姨端起面条箱的林梓叶路过顾清笙身后，听到了两句非正常嗓音的话，瞥了两眼，放下箱子后，紧着回到顾清笙这边。

“怎么了？”

顾清笙无奈又窘迫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但没让开，低声说了一句：“找茬的。”

声音小，可还是让前面的人听见了。

比起说是听见不如说是非得意淫。

“你说什么呢？敢不敢大声说？当着这么多人面儿装什么可怜呢？”

顾清笙无语，林梓叶不语。

林梓叶高出隔窗杆，皱着眉头抬眼看对面的人，扫了几下身后差不多空了的人群，没两秒，低头垂眼，就手边揪下一个袋子塞了两个馒头就系上了丢给对方，然后趁那人捧手接住时，猛然一抓上那人的胳膊就往刷卡机上靠。

“刷卡成功——”

“滚。”

机械冰凉女音和低质嗓音同时发出，接着，顾清笙就被林梓叶抓着手腕从后门出去了。

留给窗外的人傻愣了下后大□□粗，旁边装着馍的阿姨口罩底下偷笑直瞄着背影，还在端面的蒋夏回身瞅了眼，然后对视林春和。

双方疑惑，林春和耸肩，看着买馍的窗口沉思了下。

林梓叶抓着顾清笙噔噔噔地帅气下楼，神龙摆尾，快走了几步后兀地停在三号食堂和小卖部的岔路口，定了几秒，转头问她，“吃哪个？”

顾清笙张着口微喘气，眨着眼，看向林梓叶还抓着手腕的手。

林梓叶注意到她视线，立马松开。

“抱歉……我……”她有点慌，身体本能地反应，学着顾清笙道起歉来。

谁知顾清笙只笑了下。摇摇头，玩笑般道：

“道什么歉呀，都不帅了。”

然后她扯下口罩塞进兜里，松口气：“而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很爽呢。”顾清笙看着她笑。

被夸的林梓叶揉揉鼻子，瞥视看她一眼又一眼，最后小声嗯了下。

顾清笙觉她有点像猫，想揉脑袋的心被路过的人群带来的凉风吹冷了，战术性地咳了下。

她转头瞄着岔路口，指了下小卖部，“要不我们，”说着又看回林梓叶，“去吃泡面吧？”

藏在那个停顿里的林梓叶眨了下眼，点头说：“好。”

晚餐时间没剩下多少，小卖部还是人挤人，顾清笙在前面开路，怕和林梓叶走散，手在后面落，脚在前面走，空中挥了好一会儿，也没感受到热意。

顾清笙扭头看，发现林梓叶垂头盯着她的手看，眼前有人经过一茬又一茬，她又一次在空中挥动，叫了她一声，“牵一下，别走散了。”

林梓叶点头，牵上去。轻轻捏住她的指尖。

察觉到温度的顾清笙站住等她，快并肩时，指腹一松一动，滑进她的指缝里，十指相扣，牢牢锁住她的手背。

“这样不容易散。”她说完，手背轻轻一拉，使她们肩膀碰上，转头，又对林梓叶笑。

让林梓叶再次感受乱花渐欲迷人眼。

拿完泡面低头看表也没剩多长时间了，顾清笙觉得来不及吃就说再买点别的零食先垫一垫晚自习，泡面可以晚上回寝室去泡着吃。

林梓叶同意，两人又逛了会儿买了些别的吃的。

踩着广播尾音过石桥，值日老师还在。

两人对视一眼，走到老师看不见的墙后。

顾清笙把小的零食藏进兜儿里揣着，大的贴着肚子，让林梓叶帮忙拉上拉链。

剩下两桶大泡面由林梓叶承包。不用顾清笙点，她自觉地脱下绿白外套，假装很热，然后把它们塞进去，夹在胳膊里，坦荡地从值班老师的眼皮底下走过。

一前一后成功过了石桥，顾清笙看一眼旁边的林梓叶，先一步笑了，随后，林梓叶也笑了。

顾清笙愣了下，唤了一声林梓叶，林梓叶看她，嘴角的尾巴没耷拉，反而有上升的趋势。

忍住要提醒的欲望，顾清笙摇两下头，笑得更开了。

“没事儿～”

回到教室，林春和比她们晚一些。

刚一上课，看了顾清笙好几眼，但对方每次都拒绝了他的示意。忘我地写着作业，忘我地和林梓叶草稿纸上讨论题目，忘我地挥动笔芯，没有一点转头的意思。

没法，他就先忍着。

但没能撑过今晚。

大课间一下，又想起来的他转头就问了。

话是委婉说的。

他开口先问林梓叶明天还去不去食堂。

林梓叶说随便。

没给一个确切回复。

等顾清笙从洗手间回来，犹豫了一下问顾清笙今晚怎么和林梓叶突然走掉了，关心问起吃没吃晚饭。偶然发挥了一下长辈的用处。

顾清笙接过林梓叶递来的纸巾，擦着手解决林春和爷爷的担忧：“别担心，没事的。我们买的有零食，一时不太饿就还没有吃。”

林春和点点头，“那就行。”想了想，问顾清笙：“今晚没事儿吧？看你们走后我看到几个人在窗口气急败坏的。”

顾清笙也没瞒，知道他兜了一圈想问的是什么，回忆着说出来给她们听。

听完，林春和了然。一针见血地问：“她们是专门来找茬的人，还是来专门找你茬的？”

顾清笙摇头表示不清楚。

“不认识，不知道名字。”

食堂窗口是横向上拉的窗，中间横杆刚好挡住那人的脸，由于身高，她看不见对方。

“看不见脸，”顾清笙脑海里辨认着，“声音也认不出。”

“唉，这可就难搞了……”林春和撑着下巴叹气。

一阵沉默中，林梓叶开口道。

“白文静。”

“刷卡看见的？”顾清笙扭头问。

“嗯。”

顾清笙夸她，“眼神真好。”

林梓叶停笔，喝了口水。

林春和问是哪几个字，林梓叶写下。三人都熟悉后，他看向顾清笙。顾清笙依然摇头。

“还是注意点，多个心眼总归是好的。”

顾清笙点头。准备道谢时，林春和打断她，“这就别了，没必要哈。”

顾清笙笑了下，“好。”

林春和又问：“那你明天还去不去食堂？”

顾清笙想了想，“还是去吧。”

“万一你们忙不过来呢？”

顺便看看那人的目的。

快上课时，顾清笙想起来问食堂。“阿姨她们有没有说什么？”

管事儿的没看到，其他人也没注意，只有老实阿姨托林春和带个话。

“别在意。”

顾清笙心里暖了下，点头。“好。”

泡面不能光明正大带进宿舍，两人又没有保温杯。正苦恼着的顾清笙被柯西柚看见了箱子上的泡面，一问，便大方地把自己和余炽用来泡面的保温杯借给她们。

于是她们放学没在教室留堂，接了热水，揣进书包，拿起两小桶回寝室里泡着吃。

寝室里人去洗澡了，宿舍就她们两个。她们晚点洗，打算先解决晚饭和宵夜的结合。

寝室靠窗的角落放了一个课桌，没有椅子，两人站在余出的两边，望着窗外的热闹，静候美食成熟。

等泡好了，顾清笙掀开面盖，随口一问：“林梓叶，你为什么那么信我？只听了一句找茬就能帮我出气啊。”

林梓叶戳散泡面，“因为是你。”

顾清笙看她，林梓叶也盯着她。

后者败下阵来，垂眸，冷酷道：“她不善。”

顾清笙听了就乐。

“那我很善吗？”

“嗯。”林梓叶点头，嗦了口面。

顾清笙笑意渐收，看着她，轻声问：“你就不怕丢饭碗吗？”

林梓叶用叉子搅了下面，盯着漩涡说：

“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