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床的林春和看到手机的王炸九九,没顾上书包洗完漱就骑上车往学校奔。
风吹得冷了会儿,发现身后空荡荡,原路返回取走奶奶连忙跑出来拿在手里的包。他拍拍老人的短袖肩,让人赶紧回屋别受冻。
林春和把手机塞进包里,趟着风,脑海里分析一波又一波的讨论组消息。
今天林梓叶先收拾完,她在门口等顾清笙,两人一同回到没人的安静教室。
跑步操响起,顾清笙和林梓叶一前一后出了后门,过走廊,和班上的几个卡点人擦身而过时,有个人嗤笑了一声,顾清笙恰巧看过去然后移开。
那声笑容更加明显了,他们隐藏话题主人公,允许同行人开着一些不明不白的下流玩笑,还伴着几句问候祖宗的脏话。
顾清笙忍着没回头,快步拐进楼道。
扶着梯手下楼,发现身边没人,她站在三楼拐角抬头看上去,林梓叶卡在拐角口俯视着她。
她在涌下楼的人群中喊她,“林梓叶。”
“你不下来么?”
林梓叶盯着她眼角的晕色,凝神听着身后的说话声,正要回头时,顾清笙又喊了她一声。
“林梓叶,过来。”
顾清笙上来抓着她的手,拽着她往下走。
“没有根据的事,我们不要对号。”
“听到了么?”
“林梓叶。”
“嗯。”
顾清笙一路上抓的很紧,出教学楼时,对面操场上群聚的方阵让她心口突突地跳,她不得已,松开了她。
回到方阵,江柒月插兜站在前面监督,顾清笙耳边充斥的都是背书声,她再一次安心。
可这心没安多久,林春和快下自习时传纸条说出事了让她暂时不要去食堂了。还有林梓叶也是。
顾清笙写纸条问:出什么事了。
林春和暂时没说。他把纸条摊开,写:没什么大事,等我卖完东西再回来详说。
她问:食堂怎么办。
林春和说拉他兄弟顶一下。
又问:你们吃食堂还是小卖部,给你们带。
顾清笙转头问林梓叶。
林梓叶:“听你的。”
林春和把食堂的包子带走三个,分两个袋子,一个的给顾清笙,两个的,给了林梓叶。
手机藏进桌洞里,但林春和依着记忆,把内容整合了一下写在纸上给顾清笙看。
标题:初中当小三抢男友,高中带头欺负学妹,这是人干的事吗?!
匿名投稿,主要文字:因为见证了朋友被高二二十一班复学生顾清笙的欺凌,忍不了,主动检举揭发顾清笙的罪行。初三三好学生顾清笙为抢夺附中名额插入竞争者的爱情故事充当第三者,只为以爱情为要挟,逼迫对方取消选中名额,但当事者宁死不从,凭自己的实力获得机会。谁知小三高中死性不改,作弊上了云书一中后,却把大好时光报复在社会上,收了同班人做小,玩地下情游戏,竟然还媚男,威胁其爱慕者与女友,拿钱捂嘴,暴力解决,甚至同人合伙,对学妹行为上升到霸凌。笔者属实看不下去自己众多朋友受此人迫害而郁郁寡欢满身伤痕的样子,只得亲力亲为提醒广大人民群众小心此人,切莫被她的蛇蝎心肠给骗了去!倘若笔者被此人用手段给扒了出来,也是我自认倒霉,只望他人珍重!
顾清笙皱着眉看完这一番搓出来的人言人语,静了很久。
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到会有谣言,但没料到会这样抖出初中的事情来。
什么男朋友,什么小三上位……
她瞥了眼林梓叶,发现林梓叶正看着她。
“……”
“你信吗?”她问。
顾清笙没有问林梓叶信什么。
只是问信不信。
林梓叶盯着她,回:“信你。”
指着字的食指移开,换行,顾清笙移眼。轻笑了下,说了句谢谢。
重新扫描,抽重点时,她又盯住那行“做小……”看得眉头直皱,“这啥意思?”她问林梓叶。
林梓叶跟着她看去。
瞄着那行字,林梓叶收敛了思绪,想了下:“我?”
“把我认成男生,造谣我们。”林梓叶笃定地说。
“白文静。”
三人对视一眼。
顾清笙沉思。
她也想到这个人了,可没有线索,只凭直觉无法立足。
如果是过去的顾清笙,这事儿她大概率就不会管了,然后再次回到高一那年,做个普普通通的透明人。
可这次不一样,她不仅被二次造谣,还拉人下了水。
偏偏这人还是林梓叶。
林梓叶是站在她这边的,她知道,但她还是想尽力把她摘出去。
她收回纸上的手,不自觉地卷起纸条边角,转头问传递一手消息的林春和:“如果我自证,可以破谣言吗?”
林春和想了想,问:“你初中人缘好吗?”
顾清笙扣桌角,想着初中的模糊记忆,总结道:“不算好吧。我初中比较冷。”
“冷?”
“嗯,不太爱交流。”她没说多,看着林春和,期待他回复。
林春和也看她,明了地没多问,只点点头,“好像是有点,我初中和你同校来着,没见你说过几句话。”
顾清笙看着他,“所以相信我?”
“当然,校友嘛。”
顾清笙点头道谢。
林春和挥手,又他吃瓜多年的经验诚实道:“如果人缘不太好,那就没多少用了。得找一个有点话语权的人来说,才有点信服度。”
“怎么说呢,如果有人真想泼你脏水的话,无论你是白是黑,都能给你说成花的,只要对方文笔高超,又有水军助力的话,茫茫学生群里,随便一个唾沫星子都能掀起大浪。”
“当然你可以不管。”林春和又说,“我先想的是能避则避,尽量冷暴力处理,说不定没多久这点事儿就被别的新闻八卦覆盖了,可这是理想情况,假如啊……我是说假如找茬投稿的真是这一个人,背后操作的都是她的触手,这波没了还留一手,又放个炸弹一举告到中央……我玩笑话,但是,后面你很难静下心来,没法安生。”
他说完实话,不敢让这话太实在了,又后面紧着几句安慰话,让她不要太在意。暗自祈祷希望是前者。
这些顾清笙不是不知道,她一半听一半想,嘴上跟着说没事,等到上课铃响了,手里的包子还剩下点,她紧塞进嘴里,赶在老师讲课前,写着纸条,让林梓叶看了后,递给林春和:“那就照你说的,我们私下调查吧。”
“还有,谢谢你们的信任。”
如顾清笙所说,她们需要找出表白墙投稿的那个人,还要从一个个讨论组里拉出起哄扩散的卧底。
四个人组了群,顾清笙换小号被林春和拉进去吃瓜和他一起搜集信息,蒋夏发动人脉暗自调查,林梓叶不擅长发消息,便整理搜集来的信息。
她们住读生,顾清笙拿自己的手机和林梓叶一起熄灯后躲被子里偷偷看这些变卦的热闹。熄灯前还是要好好背单词学习,外加洗漱的。
顾清笙微光里发觉林梓叶很认真地皱眉,替她生着气,她就玩笑地说当做不是她好了,然后轻弹了下林梓叶的眉心。
逗小孩儿。
教室里的躁动开始了,有管不住嘴的背地里暗戳戳助推这场谣言,从一变五,传话筒调转几个个儿,然后被柯西柚吼了。
柯西柚正和顾清笙讨论着一个地理题目——逐渐和人熟悉起来的顾清笙问题也不只逮着林梓叶一个人了——柯西柚听着顾清笙的迷点,顺耳听到了几句荤话,然后发现顾清笙身后有几个男生歪嘴斜眼地瞄顾清笙。
她一顿,突然眼前飞过一个重影物块,啪地一声打中了靠着后桌的一男生鼻子,疼得他哼哼大叫,骂骂咧咧,问候人祖宗。
柯西柚扬起两个眉头,睁着大眼睛看林梓叶狠盯着那人,手里还有两个光滑的正在相互打磨的小鹅卵石。
还以为是橡皮闪过去的柯西柚听见林梓叶冷声说:“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听见这话,神经大条的柯西柚才恍过神来,张口就开骂:“就是说啊,草了蛋的,什么年代了还说话带爹妈字,有没有点素质?”
“你踏马有素质,有本事你别开骂啊!”那人捂着下半张脸,急赤白咧地要跟她吵。
“我骂谁了,谁听见我骂了啊?就你有耳朵就你有嘴啊,一天到晚碎嘴子一个捞着你那帮破狐朋狗友跟着你屁股后边捡西北风吃啊,怎么不把你给东北风刮去连吃两个耳刮子再一脚踹沟里去啊!再说谁骂人了,听没听过草啊!啊?一种植物懂不懂啊你!上网断线了吧,二G网啊?嗯?一天到晚酷酷刷手机,脑子给你看坏了吧!活该你!臭傻逼一个!”
柯西柚上头,不吃柚子也能和人当面吵起来,一顿键盘疯狂输出。
顾清笙收回看林梓叶的眼,有点惊讶于柯西柚的长筒子输出,但没太有时间感叹,忙伸手把右边站着的柯西柚拦着,怕真急了眼。
林梓叶瞥见,即刻起身伸手挡在她前面,顾清笙垂眼看她的腕骨,心口有热动,她忽视住,在对骂声里刚要开口调解,走廊和人聊天的林春和听见动静儿了进来调和:“别吵架啊,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他漫不经心地说,身后跟着一帮兄弟。
疼鼻子的人,怒瞪他一眼,“吵什么架!你妈了个b,她骂我你听不见啊!瞎啊!”
话音刚落,两颗石子闪来,正中他脑门。
林春和冷眼看着,没说话。
吕云帆看林梓叶一眼,听见那人歪哟叫了两下捂着脑门又开始骂人,他转头就开唰:“瘦猴儿你小子别犯浑啊!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这帮人最不会说话的就属你了,什么时候回家投个胎当我儿子啊!我保证不给你屁股抽开花。”
吕云帆站林春和左边,并着肩,挡在林梓叶前面,大着嗓门变着花样认人当儿子。
瘦猴立马又瞪眼过来,鼻子脑门都不管疼不疼了,甩手一指:“你丫地瞎几把说什么呢!煞笔!”
林春和伸手推了他一下,然后把他往后压,用力压实他肩膀,他挣不开,林春和就笑着,话音带暗刺,冷声:“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生气吗,只是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
“就是啊,真不至于的瘦猴,我们也没把你的话当真,何必跟我们计较呢?”林春和右边矮他一截的男生开口,暗戳戳地讽:“再说,真计较起来,人数对不上吧?显得我们欺负了你似的。”
他眯着眼笑,搭上林春和肩膀。
瘦猴瞥他一眼,看了眼他身后站着的高个子计成泽,又瞅了眼林春和,刚来的锐气都被锉完了,眼珠子转了一圈,用力把林春和的手挣开然后撞上了后墙,大骂一声,身边两个小弟看见赶忙来扶,林春和让开给挪窝,瘦猴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们,空气中点来点去:“行……行,你们、给我……”
指到林春和这边,他反手一伸,拍开了:“搁这儿缔结契约呢?”
“草!”瘦猴骂了一句,“神经病……”刚想再骂两句什么,交完作业的余炽穿过走廊里看热闹的人群,拿纪委本子敲了敲后门:“胡齐,你不怕闹大的话,就继续骂。”
“最好大声点,我好做扩音器给江老师听。”
最后还是凭借江柒月的名头,事情熄了尾巴,没有闹大,险险收住了这场对弈。
事后顾清笙问林春和:“她们都知道我的事吗?”
林春和说,“我兄弟们不算全部清楚,应该是看我来了,跟着帮一帮,不碍事儿的。但柯西柚余炽是真不知道,她们没带手机。”
“不过她们本来就挺仗义的,有路见不平的意思。”
“而且胡齐那个人和我们本来就不对付,别放心上。”
听完,顾清笙点头又道谢。
但她愣了会儿神,老师点她名儿起来回答问题,都是在同桌小林的帮助下渡过关卡。
坐下位后,她想,她好像还是很不能适应这份突如其来的帮助。
毕竟之前她都一个人熬过来了。
以为这次也一样,只要她不管,默不作声地无视,等到那群人烦了,她就也淡出大众的视野了。
可是没有。
风波不会因为没有风就停止涌动,众人眼里的蝴蝶不该就此黯淡无光。
她们一边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