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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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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音进门便摘下墨镜,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路,发现程巴黎没跟上来,又折了回去。

半路遇上闻声赶来的院长,见到裴音像老朋友一样热络,拉着她话说个不停。

“有人在弹琴吗?”裴音听到琴声。

“瞧我这脑子,祝小姐也来了,我才见过她。”年轻的院长讪然一笑,“她在琴室。”

Summer奏毕,唐诗啧啧称赞,夸张直呼她比肩久大师。

双手从琴键撤下,祝星繁迟迟没动,从窗外看去,她的背影有些落寞。

“你就弹成这样!?”

回忆响起了妈妈的责问。

跟着的回忆画面倾泻而出——

祝希影铁青着脸,音调抖增:“你还好意思弹给别人听?”火气齐聚掌心,一把拍向琴键,“丢人——”

一把乱七八糟的杂音嗡鸣,也没盖过祝希影的咆哮。

手足无措的祝星繁坐在琴凳上,被吓得直哆嗦,头都不敢抬。

随即,祝希影看到女儿瘪着嘴,又要哭唧唧的模样登时绷不住了,一把拉过她,连拖再拽把她锁进地下室的琴房,门外厉斥:“练不好别出来!”

门内小小的身影,爆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声,远远撼不动一门之隔的铁石心肠。

“辛苦了,谢谢你。”

良久,祝星繁微微侧身,对调音师说。

“好听,真好听!”唐诗全身上下也找不到几个音乐细胞,Summer作为存在她的知识面中匮乏的曲子之一,听罢,她用同样匮乏的鉴赏词给出了最高评价。

音乐虽美,但总让人不自觉情绪起伏。

唐诗肩膀松懈下来,一转头,发现另一扇窗前站着一个人。

这条鲜有人经过的走廊,像是凭空多出了一位听众。

大概这位听众太投入,空气早就安静了,她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室内的演奏者。

唐诗先是默默惊叹一番她出众的颜值,随后才疑惑,好看是好看,就是顶着一副委屈巴巴的眼神,杵在这跟演苦情剧似的?

祝星繁甩了甩略感僵硬的手,语气极为装逼:“很久不碰琴,手都生了。”

这话明显是对唐诗说的,而下一刻,她转过视线,愣住了。

“祝总。”

程巴黎的声线,有些微颤。

“你们认识?”唐诗惊讶地瞥着两人。

祝星繁见到程巴黎后,脸色说不出的复杂,出乎意料之余还带着冷傲,撇开目光,当做没看见。

“您好,我叫程巴黎,是祝总的,嗯,下属。”

“程巴黎”三个字当即拨动了唐诗脑中的弦,惊问:“你就是‘毛裤起球了’?”

一瞬间惊掉了一双下巴,祝星繁继续装聋作哑,而当事人程巴黎,没经历过疑似网友面基的现场,好在脸上的职业假笑岿然不动:“请问……您是?”

“我是牌面新闻的唐诗,前段时间我们联系过,还加了微信。”唐诗也被带进了工作模式,下意识翻包掏名片,但摸了半天,只有烟盒时不时打转——靠,忘了还在休假呢。

这次轮到祝星繁惊讶了,她背对着程巴黎,给了唐诗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好像在说:可以啊,谁都认识。

程巴黎反而流畅地双手递上名片,笑得舒展:“以后在工作上,少不了麻烦您。”

唐诗遇到合眼缘的人,完全就是自来熟,忙摆摆手:“快别您的,我比你们大不了多少,叫唐诗就行。”

祝星繁提醒:“你都快四十了。”

“你妈啊!”唐诗兜头被泼了盆冷水,但只敢在心里咬牙切齿,要不是场合不宜,要不是祝希影是她妈,早就破口大骂了。

走廊尽头接连钻出几只小脑袋,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几个大一点的孩子领头,跑跑跳跳直冲她们而来。“慢一点,排好队!”说话的是缀在后面的老师,怀里抱一个,手里牵一个,还要照看一群猴儿一样活泼的孩子。

不难看出,被老师特殊照顾的是两个残障儿童。

“祝老师!”

“祝阿姨!”

孩子们越过程巴黎和唐诗,纷纷跑进教室,清脆又兴奋的稚声嬉闹不停。

祝星繁被围在中间:“想我了吗?”

“想!”孩子们拉长了音调,漫声回答。

祝星繁变脸如变天,见到孩子们满面灿烂,貌似对振臂一呼的响应很满意。随后拉过个头最矮的孩子,摸摸她的头:“你刚才叫我什么呀?嗯?”

小朋友害羞低下头,奶声奶气“祝”了半天,看着祝星繁佯装沉沉的脸,慌不择路地改口:“姐姐!”

“嗯,乖。”祝星繁喜笑颜开,“记好了。”

小朋友的年龄相差分毫,三商都有可能天差地别,有个大一点的孩子有样学样:“姐姐,姐姐,你什么时候教我弹琴呢?”

“嗯~~”祝星繁也摸着他的头,“等你能找到‘哆’在哪。”

“祝老师,我也要学!”

“我也要!”

“……”

一时间,教室的屋顶快被掀翻了。

“她要上课了。”唐诗一指不远处的石椅,对一脸怔然的程巴黎说,“我们去坐一会。”

短短的十几分钟,程巴黎经受了滔天的信息量,一时有些混乱,耳边唐诗的声音一直没断过,她忽然讷讷地问:“祝总……会弹琴啊?”

唐诗被驴唇不对马嘴的一句晃了下,语气也很木然,“昂,是啊,从小就会,弹了很多年了。”

“她经常来这里吗?”

唐诗原本在说大音和牌面合作的事,但发现程巴黎的反应淡漠,注意力似乎全在祝星繁那里。于是很会察言观色的唐诗,开始转移话题:“从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跟着大人常来,那时候,”她伸手在身前的空气比量了一下,“她才这么高。现在都能给孩子们上音乐课了。”

程巴黎所坐的视角隐约能见到正在弹琴的祝星繁,回忆的浮光碎影乍然被勾起,脑海中一小一大的两个身影,不断交叠重合。

“祝总小时候……也是这样吗?”

“哪样?”唐诗细想了一下,觉得程巴黎话里隐含的,无外乎是祝星繁对她摆臭脸端架子,“小时候可爱多了!哪是这副死样!你别介意啊。”

程巴黎却笑了,眉梢眼尾都似明媚飞扬:“不会的,祝总人很好。”

哦嚯,真是神仙下属。唐诗不动声色地心叹道。

下属?

“你说祝总是你上司?”

“算是。”

唐诗意识到哪里不对:“你不是在大音工作吗?”

程巴黎如实相告,本就简单的临时调动,三两句话便说完了。

但不知什么触动了唐诗,她的脸,拉得比祝星繁还长。

似乎不放心,唐诗重复确认:“你说的何总,是何啸尘?”

程巴黎不明所以点点头。

“你是何啸尘的新秘书?”唐诗连发两问,尽力维持脸色无恙。

得到肯定回答后,她不愿再多话了。

长时间的沉默静坐。

不过程巴黎没在意,她刚好需要静心梳理一下心绪。

“巴黎?你在这?”

两个人闻声回头,是裴音。

裴音缓步而来,却看了唐诗半晌,语气试探:“唐小姐?”

“承蒙您还记得我。”唐诗像见了拯救自己于尴尬的救星。

裴音淡雅一笑:“你是星繁的朋友,我当然记得。”

……

就在她们的对话快淡出鸟的时候,祝星繁穿过一群叽喳的小不点,走了出来。

裴音迎上去:“听院长说你来了,你不是出差了吗?”

“昨天回来的。”祝星繁一早订的钢琴突然到了,才稍早回来余城。

然而落在程巴黎耳朵里,就不是滋味了——昨天回来,为什么不回家里呢?

一旁,唐诗则冷着眉眼,目光在裴音和程巴黎之间打转。

转而临近夕暮,天色转暗。

偶遇的两双人,已经准备各自离开。

唐诗是个憋不住热屁的性子,还没走到停车场,就忍不住问:“程巴黎就是何啸尘的——”

后面的字眼没机会冒头,祝星繁轻轻盖过:“她不是。”

“可是当初,裴音她——”唐诗扫探四周,想继续说下去,但祝星繁拍了拍她的肩,力道同样轻柔:“都是误会。”

唐诗蹙起眉:“总之我感觉她们两个,有点怪。”

在祝星繁看来,唐诗不分青红皂白的敏感,完全是职业病。

送走了格外敏感的唐大记者,祝星繁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祝总。”

身后有人在叫她。

她脚步先是一停,片刻,继续往前走。

“祝总。”

声音如脸,精致无暇。

她知道是谁。

继续走。

声音紧随其后。

“星繁!”

脚步停了。

其实,祝星繁也不理解自己的扭捏作态,虽然莫名被程巴黎拂了好意,但事情过了这么多天,总要有个终了。

不知是突然想通了,还是因为自己的名字似裹了糖霜,横眉冷对的别扭劲,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回头。

望向程巴黎。

程巴黎走来,越来越近。

淡金色的晚霞散在身上,为她肃然的神色打了一层光影。

内心的声音不容置喙,她停住,默了片刻。

她这副严肃的样子,倒是令祝星繁拘谨起来。

没想到,她举起手机。

问了十分无厘头的一句:“这个孩子,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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